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像风,自由而孤独 作者:酒醒书香 文案 上海这个城市总是很喧嚣,即使在很晚很晚的夜晚也能有一些让我耳膜难受的声音响起,那一刻如果我手里有东西握住,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尽全力扔出窗外,然后骂一句:操! 人潮涌动,空气质量常年低下,时而的狂风掀起一股股沙尘飘在空中。 抬头看去,一栋栋高楼屹立在天地间,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连俯视这些楼房都变得那么吃力。 偶尔的,会有一群鸽子从某个高楼的顶层飞起,振着翅膀穿梭过一栋栋大厦。 但这样的城市,天空却有着清澈的颜色,像是正值年轻的青年的颜色。 我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二十多年,有一种味道伴随着我的出生就已经存在,我闻了它二十多年;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欲望和物质腐烂后的味道。 很多次都想过: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城市,它让我很痛苦。 青春与梦想被埋葬在这里,友情眼睁睁的看着爱情飘进棺材里,路边的狗埋头啃着什么,像是良心,像是品格,像是欲望,像是我的灵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歌 ┃ 配角: ┃ 其它: ================== ☆、一   1.   上海这个城市总是很喧嚣,即使在很晚很晚的夜晚也能有一些让我耳膜难受的声音响起,那一刻如果我手里有东西握住,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尽全力扔出窗外,然后骂一句:操!   人潮涌动,空气质量常年低下,时而的狂风掀起一股股沙尘飘在空中。   抬头看去,一栋栋高楼屹立在天地间,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连俯视这些楼房都变得那么吃力。   偶尔的,会有一群鸽子从某个高楼的顶层飞起,振着翅膀穿梭过一栋栋大厦。   但这样的城市,天空却有着清澈的颜色,像是正值年轻的青年的颜色。   我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已经二十多年,有一种味道伴随着我的出生就已经存在,我闻了它二十多年;那是一种腐朽的味道,欲望和物质腐烂后的味道。   很多次都想过: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城市,它让我很痛苦。   青春与梦想被埋葬在这里,友情眼睁睁的看着爱情飘进棺材里,路边的狗埋头啃着什么,像是良心,像是品格,像是欲望,像是我的灵魂...   我很喜欢留长发,很长很长的长发,乌黑而亮丽,我会每天都洗头,享受从发丝间传来的清香,因为它们可以暂时的赶走那些腐烂的味道。   睡觉的时候我喜欢用长长的头发盖住整个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   我还喜欢站在阳台,将头伸向窗外,然后弯腰,努力的将头往下伸去,然后看着几十米之下的物体,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也开始微微的发酸。   长长的头发全部倒倾在空中,高楼上的风把它们吹的凌乱,脑袋有些晕,我想如果再坚持下去我是不是会控制不住然后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并不怕死,但我却不甘心这么死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   孤独,寂寞,烦躁时常伴随着我。   我是个女人,我也需要有人来爱;每次看到一些情侣手牵手,微笑着从我眼前走过,心里像是山洪爆发一样让人恐惧,退缩。   我是个女人,我单身。   我是个女人,我自由。   我是个女人,我想爱谁就爱谁。   2.   我在一家购物中心做收银,拿着微薄的差点都养不活自己的收入,在这样的微薄收入的情况下,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虚荣心,会在每月发了工资后就开始网购一些对于我来说算是奢饰的东西,大家都把这种行为叫做“剁手”。   今天过了我就25岁,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生日,除了我的闺蜜小叶子。   她叫叶语,很漂亮,喜欢扎马尾辫,清新脱俗,和我比起来,她就像一朵白莲,而我则像是曼珠沙华。   我们相遇在五年前的一个雨夜,记得那天晚上,狂风加暴雨,我没有带雨伞,裹着衣服躲在树下面。   她来到我身边,为我撑起一片小天地,笑着说:“没带雨伞吗?要不我们一起吧。”   原来她和我住一个小区,她单身,我也单身。   “下班出去啊?”叶语在我身后的收银台对着我的背说,看不见表情,声音很平淡。   “好啊。”我转过头,微笑。   我们去吃日料,她最喜欢吃日料,而我一点都不喜欢,但是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喜欢也得喜欢。   小叶子很奇怪,一直在吃,埋头吃,沉默着吃,一句话也没讲。   我知道她有话要讲,我的第六感很准,今天这顿饭注定不平凡,我的25岁生日可能会发生一些让人悲痛的事情。   “多久了?”小叶子将餐具甩在餐桌上,盯着我,冷冷的说。   我看到了她黑色的眼珠中的自己,一脸平淡,内心却惶恐。   就像常年躲在寂静而阴暗中的老鼠,突然听见了人类的脚步声一样的惶恐。   “我他妈问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她端起茶杯朝我泼来,不一会儿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微微发烫起来,甚至能猜到它已经开始潮红了。   我知道今天躲不过去。   我睡了她的男人。   一个让我一分钟之内就爱上的男人。   3.   他叫杜安,是一家网络公司的设计师。   那天我连坐公交的一块钱都没有,看着司机师傅等待着我投币的眼神,我尴尬的低下头,正想下车去,打算走路回去,却在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杜安,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我,很紧很紧。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抱我那么紧,后来我躺在他的胸口问他,他说:“因为我差点摔倒。”   原来他是怕自己摔下去才抱我那么紧,因为我在撞到他后,手就抓住了扶手杆。   我和他从相遇到爱上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撞在他怀里,我们彼此愣了一会儿,然后却又很奇葩的同时说抱歉,最后尴尬的各自找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过程只有一分钟。   当然,车钱是他帮我付的。   就好像有一条线在牵着彼此,那一刻是那么默契。   下了公交,我跟在他后面,他来到了一条巷子里。   很深,很暗的巷子,冗长而潮湿。   他突然停下来,我也停在了他身后的两米左右的地方。   他转过身,对我说:“相信缘分吗?”   “信。”   “我也信。”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可能我爱上你了。”   后来我们发生了关系,我在25岁生日之前把自己给了杜安,我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他。   一个渣男。   而已。   但就是因为这个渣男,却让我和小叶子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张很大很软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地板砖,白色的液体,一切都是白色的。   我在白色的世界里舒服的躺着。   他起身去厕所,突然手机振动,我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拿起来。   我很想知道他的秘密,一切的一切。   当我在屏幕上看到小叶子的照片后我的脸瞬间冰冷下来,之前翻云覆雨后的温度急速下降。   空调吹出的风也不再是凉爽的,像是冰冷刺骨的寒风冻住皮肤上的毛孔,阻止着血液的流通。   杜安站在门口,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手里拿着毛巾,静静的站在那里。   走廊的灯光微弱的亮在他的身后,像是普照大地的佛陀。   我冰冷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开口。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解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怎么了。”   我将手机屏幕给他看,并问:“这是谁”   他摸了摸头发:“网络图片而已”   “是吗?”   他停下系皮带的动作,看着我说:“是。”   “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把房退掉就行。”他将脸凑近,我别过脸去不看他。   过了一会儿听见关门的声音,我转过头,看着走廊。   灯光微弱的亮起,灯下没有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藏,感谢阅读! ☆、二   1.   小叶子辞职了,离开了购物中心,离开了小区,离开了我。   我和她认识五年,我们的感情亲如姐妹,曾经一起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顶着天,迎着风,高喊:“永远在一起!”   如今,一个渣男就将这段感情斩断。   我不甘心。   小叶子背着行李上了早就预定好的出租车,头也不回的钻进车里。我在后面追,我一边追一边叫她的名字,我说:小叶子,你不要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车子越来越远,我看到的只有车子里她的后脑勺,扎起的马尾辫一动不动,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眼里。   我跪在地上,用巴掌不停的拍打着泊油做成的路,大块大块的潮红布满手掌。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潮红中的纹路。   曾在路边遇到一个算命的,刚开始说是只要二十元可以看手相,但我并没有兴趣,后来却说罢了罢了,不要钱,我帮你看一下。   我一直记得他一脸凝重的说:“孤刹。”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摇摇头便走了。   我以为是没有给他钱的原因,其实我并不太相信那些东西,一直都认为,事在人为。   但当我身边一个个亲人离开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可能是存在的。   小叶子并不是第一个离开我的人,第一个离开我的人是我母亲。   生我的时候死掉了。   2.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只是在我记事的时候看到过爸爸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很漂亮秀气的女人,那应该是我妈。   我并不知道我妈和我爸的感情,但我能看得出我爸很爱我妈。   他经常一个人拿着我妈的照片出神。   我的童年是悲伤的,在我身边找不出一个人有我那样的童年。   因为我爸是个疯子。   我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   那天放学回家,如往常一样,我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回到家,我以为能像往常一样,一回家爸爸就会抱着我问:“小蓝蓝,今天老师有没有夸你呀。”   但是今天没有。   房间里琳琅满目,窗户的玻璃,厨房的碗筷,卧室的被子和衣服全都碎了一地。   爸爸坐在床头,背对着我,我知道,他手里肯定拿着我妈的照片。   我轻轻的走过去,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   他像是没听见,我又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转头看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说:“小玉,小玉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   然后他就抱着我,抱得很紧,抱得很疼。   他开始在我的脸上亲,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伴随着嘴里的口水。我想躲开,但我无能为力。   他把我按在床上,继续亲我的脸,甚至是嘴。   我捏紧拳头用力的,不停的砸他的背,嘴里尖叫着喊着:“爸爸,爸爸...”   他突然停下来,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我,嘴唇在发抖,然后不停的用巴掌打自己的脸,“啪啪啪”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还有我的凄惨的哭声。   3.   之后我对他有一种恐惧,我害怕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随时都可能变得暴躁和失去理智的眼睛。   但我害怕并没有用,他是我爸,那是我家,我必须回家,但我一回家就有可能面临他的欺辱。   并不止这一次,很多次的欺辱。   每次都在最后关键的时刻他又恢复了理智,没有做出天打雷劈的事情来。   后来他将自己绑起来,并对我说:“小蓝蓝,不要怕,你看,爸爸被绑起来了,你不要害怕。”   可是,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害怕。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卧室里,听见隔壁传来的响声,我的心恐惧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恐惧中,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在我刚刚入睡的时候,我爸把门踢开了。   那一晚我又经历了一次欺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整年,我十一岁的时候才结束这种折磨。   因为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爸死了。   那天放学我没有回家,他着急了,就冲到大街上到处找我,嘴里不停的喊着“小蓝蓝”。   卡车将他的身体碾成两截,我得知的时候,他已经在停尸房。   冰冷而恐怖的身体。   奇怪的是,当我看到他的尸体后,我并没有像别的孩子失去亲人那样悲痛的大哭。   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哭,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了我,而我却没有一点点的悲伤,很可笑,很变态。   4.   父亲死后,我就一直在我的舅舅家生活,舅舅很疼我,但舅妈很烦我。   听惯了舅妈那尖锐的抱怨声,在这样的声音中我成长到了15岁。   高中没念就离开了舅舅,独自一人生活。   孤独是自由的,没人会来过问你是否过得好,没人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来欺辱你,没人会在你耳边冷嘲热讽。   我享受这样的生活。   一个人,一间房,一张床,这就是我的世界。   孤独而寒凉的世界。   残缺不全。   直到遇到小叶子,因为她的热情,让我重新定义了感情的含义。   但她也在我25岁的时候离开了我。   因为一个男人。   他叫杜安。   一个渣男。   爱着小叶子的同时却上了我。   我恨他,也爱他,但我更爱小叶子。   我跪在路上,哭的撕心裂肺,过路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嘴里在讨论着什么。   我不在乎。   一切都已经消失,身边所有的都不再重要。   第二天杜安找到我说想我了,又问小叶子哪里去了。   我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用力的将门关上。   我背靠着门,慢慢的蹲下去,流下了自认为很珍贵的眼泪。   因为我很多年都没有再流过泪。   我今年25岁,为了一个女人流泪了,同时也为了一个男人流泪了。   才发现,原来眼泪并不可贵,只是还没有遇到让它出现的人。   5.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杜安有什么瓜葛,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小叶子。   但是命运就是很神奇,让我在北城遇到了他们。   当我看到他们相拥相吻的时候,我突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有一把刀在我手里,我一定会杀了TA。   我会杀掉谁?   不知道,也许两个人都杀掉。   也许只杀掉杜安,因为他骗了我,在得到之前对我百般呵护,甜言蜜语不断,在得到之后却又显得那么的不在乎。   似乎我只是他的一个欲望工具。   也许我只杀掉小叶子,因为她也骗了我,她说她会忘记他,把他让给我,我清晰记得她说:“我把他让给你,你以后就跟他生活吧,我两就此分别永不相见。”   我以为她很在乎我,她也爱我,但现在看来,她爱的是杜安。   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拆散了他们的感情。   我压制住胸腔的怒气,没有上前,只是在树的影子下,静静的看着他们相吻。   我很早就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看着他们相吻,一定是对我的一种折磨,但我仍然继续看着,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吻多长时间,我想看看我到底能把自己的心灵摧残到怎样的程度。   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悄悄的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相吻。   我木讷的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走着。   像风,自由而孤独。 ☆、三   1.   没有明媚的光,只有刺眼的火,我在火焰中燃烧自己的悲伤,鞭打自己的灵魂,以求用疼痛的方式来替代伤怀。   蜡烛的火光在我的手掌之下,寂静的房间里我能听到“滋滋”的响声从手掌里传来,那么清晰,那么刺耳。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灭蜡烛。   黑暗涌现。   我抹了把额头的汗,爬到窗户下,借着月光翻开手掌。   皮肤已经溃烂的发黑,一股烧焦的味道涌入鼻子。   我在燃烧手掌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小叶子和杜安相吻的画面。   其实他们在一起比其中一个和我在一起更好,起码不会有人受伤。   我为自己感到可怜,悲伤的童年,孤独的少年,抑郁的青年,可能以后还会循环下去,悲伤的中年,孤独的老年...   我到北城五个月,一个人的五个月。   没有和小叶子联系,她应该是有她自己的生活,和杜安在一起的生活。   刚到的时候,我并没有急着找工作,我想放纵一下自己,去玩,去死命的玩,几乎把北城所有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我不止一次的放纵自己,有人说我太贪玩,我微笑,是他们不懂享受。   他们只知道赚钱,然后身体累垮了,又用赚来的钱去养身体。   没有脑子的人才会做着没有收获的事。   我对自己的行为很满意,我放纵,因为我单身,我自由,因为我单身。   到北城后的一个月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工资并不高,和收银员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文员可以坐;我依然会在发了工资后就开始网购一些我所认为的奢饰品,以此来满足我的虚荣心。   北城是个很潮湿的城市,有人叫它雨中小城。   空气潮湿,常年伴随着雨水。   几乎一个礼拜会有三天在下雨。   偶尔蒙蒙细雨,偶尔阵阵暴雨,都是斜着落在玻璃上,汇聚成雨点,扭曲的从玻璃上滑落下去。   在北城待了五个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潮湿,也习惯了忘记。   2.   小叶子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面,是那种很宽很宽的面,是北城的特色面,这里的人只吃这样的宽面。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哭声,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的第六感很准。   小叶子找到了我。   在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灯光很微弱,但也足够让人看得清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抱着她,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跟我一样的香气。   “你不应该跟我讲吗?”我说。   她不语,我嘴唇轻轻抵在她的发丝上,我也不语。   过了很久,她说了三个字:“他走了。”   我并没有问她口中的他是谁,也并没有惊讶,我也感到很奇怪,可能我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我知道她说的是杜安,那个我们爱过的渣男,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是杜安甩了她。   她抽泣,没有再说话。   我依然闻着她发丝间传来的香气。   “你为他伤心了?”我问。   “恩。”   “我没有为他伤心,我为你伤心。”我说   她不语,我也沉默。   我抱着小叶子睡了整晚,不止这一次,以前也抱着她睡,因为我很迷恋她,我爱她,我把她当做亲人,最亲的亲人。   我们相处了几天,我跟她讲了很多“男人不是好东西”的道理,她只是恩恩的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过了几天,小叶子说要回到上海去,我问为什么要回去?   她说想回去看看。   我知道她回去看谁。   那个渣男。   放纵的久了,连愤怒都藏得很深。   很久都没有愤怒的我用力给了她一巴掌,看着她用手捂住脸,我心疼的上前抱住她,说:“你个傻瓜,他是个渣男,渣男啊!”   她不听,推开我,冷冷的说:“你太自私了。”   是的,小叶子说的没错,我是自私,很自私,我想要得到的更多,曾经想要得到杜安,还想要永远留住小叶子。   最后,小叶子的身影在风中萧瑟的消失。   像风中的叶,无能为力的疲惫。   3.   我们订了两张票,一起去上海,那个天空清澈,空气中充满了味道的城市,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我即将回去,和小叶子回去。   候车室的人很多,几乎永远都会有人在行走,匆忙的,悠闲的,像是从来都不会停止的指针,波动着生命的脉搏。   我拿下一只耳机塞进小叶子的耳朵里,由于耳机线不够长,顺便将我另一只耳朵的耳机换了过来。   小叶子听了一会儿,将头靠在我肩上,我低头闻着她头顶传来的清香,和我的发丝一样的香气。   “为什么?”她突然说。   “什么?”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像我母亲,很像很像。”   我知道小叶子离不开我,分开五个月,她最终还是回到我身边,我想要控制她,想要留住她。   我相信我可以。   她抬起头,拿掉耳机,说:“我要去上厕所。”   我说我等你。   我等了很久,她上了很久。   直到我看到很多人都往厕所涌去,我以为他们都是赶着去上厕所,然后过了一会儿保安也跑到厕所去。   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大步跑向厕所,从人堆里挤了进去。   小叶子躺在地上,她死了。   手腕的肉碎的模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地板。   ·这样一朵白莲,躺在血泊中。   周围的人群像是在叹息她的凋零,一股股悲伤把我掩埋。   我冰冷的站在人群中,落下冰冷的泪水。   4.   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值得我去流泪了。   再也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失去的了。   男人?欲望?   我需要的是爱,不是男人。   我需要的是拥抱,不是□□。   我爱小叶子,我把她当做唯一的亲人,就像我渴望见到母亲一样。   她是那么的像我的母亲。   那个爸爸床头柜的照片里的女人。   漂亮秀气,同时也扎着短短的马尾辫。   小叶子的离开我伤心了很久,也自愧了很久,那段时间我活在颓废中,一个只有黑白和悲伤的世界。   我学会了抽烟,我很享受在烟瘾犯了时将大口的烟吸进肺里的感觉,紧绷而舒服。   我更加放纵自己,去夜店的时间更多了,被男人摸,被男人调戏,和男人喝酒,认识了很多男人。   我知道,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想上我。但他们都没有得逞,因为我厌恶他们,更加厌恶自己。   我很早就辞掉工作,一到晚上去酒吧,白天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睡觉。   就是这样的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但就在这个黑白世界里我却遇到了一个我自认为比较特别的男人。   他叫李京言,是他带我走出那个颓废而溃烂的世界的男人。 ☆、四   1.   孤独的太久,一点点的温暖就会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然表面看起来依然冰霜如雪,但内心一定是汹涌的。   就像李京言第一次对我说:你还好吗。   那天我在夜店和男人喝酒,我喝了很多,头开始有些晕,身上的力气也被酒精慢慢的瓦解掉。   我开始感觉到有人把手搭上我的肩上,然后往下游走。   我用尽力量推开那个人,嘴里骂了句:滚!   然后就听到周围传来哈哈的大笑声。   我最终被按到在地上,被一群男人围了起来,有一个男人坐在我的身上,开始解我的衣服,我努力挣扎,用手掌在空中乱抓。   锋利的指甲像是抓住了什么,听到他愤怒的吼声,然后我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   我疯狂的大喊救命,不知道喊了多久,只知道我的衣服被扒开,那个男人在我的脖子上亲吻并且留下恶心的口水。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岁那年被父亲欺辱的情景。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歪歪倒倒的冲出人群,随手提起一个酒瓶,朝着那个男人的头用力的砸下去。   很明显,他的头很硬,酒瓶碎开,我将碎开的酒瓶口在他身上使劲儿扎了几下,然后又跌跌撞撞的冲出人群。   刚出夜店门口就撞到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我当时迷迷糊糊,浑身乏力,衣不遮体,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   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安全感。   似乎这个怀抱是铜墙铁壁,任何想要欺负我的人都冲不进来。   在我昏迷之前听到了他的声音:你还好吗?   2.   我醒来的时候是穿着一件宽松的男士睡衣。   头疼欲裂,昨晚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人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似乎还用酒瓶把别人打伤,之后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   我用力揉着太阳穴,然后环顾周围的环境。   很简洁。   各种家具物品摆放整齐。   我起身,来到书架前,手指在架子上游走,抬起手指捏了捏,没有丝毫尘埃。   “你醒啦。”温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头看过去,一张英俊的脸庞,白皙整洁的牙齿,对着我笑。   他勾起嘴角的微笑很好看,我很迷恋那样的笑容。   我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他摸了摸脸说。   我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冷冷的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我讨厌男人,我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主动接近一个女人时,一定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就是:想上那个女人。   我不认为李京言会有这么好心,只是单纯的替我解围?   他歪了歪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我说你这人,我什么都没干好吗,你自己可以检查啊。”   我当然知道他什么都没干,如果他干了,我就不会只是揪住他的衣领。   我只是想要近距离感受下他的气息。   真的让我很着迷,和我发丝的香气一样,和小叶子发丝的香气一样。   3.   “我想我爱上你了。”那天风很大,我和李京言坐在路边的长凳上,我看着远方天空中的鸟群说。   “是吗?”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凑近我的脸。   我吻着他略微冰冷的唇。   不到十秒种,他推开了我,皱着眉头说:“你抽烟了?”   “我一直在抽。”   我又说:“不喜欢?”   “很不喜欢。”   “那就不抽了。”我爽快的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再爽快的扔到身后的垃圾桶。   李京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怎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继续吧?”   我们吻了很长时间,在这个期间,我听到路边的人的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我能想象的到他们心里说的话。   李京言想要退回去,我却更加用力的将他的脸捧着。   我爱上一个人只需一分钟。   杜安是,李京言也是,包括小叶子。   后来我们发生了关系。   我躺在李京言的怀里,抬眼看着他。   他说怎么了?   我说没事,就是想看着你,怕你跑掉。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说:“我怎么会跑掉呢,傻瓜。”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做过这样的动作,我非常感动,也非常享受和迷恋。   因为我以前的男人就跑掉了。我说。   “那是他们不懂得珍惜而已,我不会的。”   “是吗?”   “是。”   其实,我有一种感觉:他不会属于我。   4.   我问他:“你睡过多少女人。”   “三个。”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哪三个。”   “我初恋,我前妻,你。”   “你结过婚?”   “是。”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并不能让我产生不爱他的念头,结过婚又怎样?起码现在他是我的。   我从来都不相信“永远”这个词,这是非常幼稚和荒谬的。   就像我小时候老师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一样,我说我想做发明家,很幼稚,很可笑。   “你这里怎么弄得。”李京言看着我的后背说。   那里有一条很长的疤痕,那是我舅妈的杰作。   在我眼里,她就是个疯婆子,一个神经病,我在她那尖酸的口气中生活了四年。   我的舅舅一直护着我,还因我而和舅妈吵架。   我知道,舅舅很疼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好男人,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现在想来,我感觉舅舅和我有些像,他孤独,但不自由,我孤独,且自由,就像风一样。   我能够体会到他内心传出的孤独感,因为我也是孤独的人。   生命在继续着,我和李京言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像是水滴石穿般,越来越深。   后来,我才跟李京言讲了我在舅妈家生活的事情,我隐瞒了被父亲欺辱的那一年。   那一年在我的生命中已经死去,我亲手埋葬了它。   我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我一直都在忍受着这样的折磨,我渴望得到我最爱的人的理解,我想要将我所有的经历和遭遇都倾诉给他。   挣扎总是痛苦的,但敞开心扉的结局却让我预料不到。   和李京言在一起一年,那一年我26岁半,那一天我们翻云覆雨,那一天我将我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敞开在他面前。   我跟他讲了我和小叶子的事情,和杜安的事情,以及我十岁那年父亲的事情。   他听后,没有任何表情,抱着我,说:“是你杀了他。”   “不,不是的,我没有。”   我摸着他的脸,摇着头说。   “你故意不回家,让他着急,让他情绪失控,让他失去理智。”他斩钉截铁的说。   我摇头,说:“我没有,他变态,他想□□我。”到后面,我的声音提高了很多。   李京言看出我在愤怒的边缘,拍拍我的头说,没事,都过去了。   但我仍然有种预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让我心,跳的很快。 ☆、五   1.   在北城的北方有一座城,叫烟城,在烟城有一片海,叫烟海。   海面上常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像仙境,人们给它取了个很美的名字,叫仙海。   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我希望和我最爱的人去那里,看海,看雾。   我希望在那里买下一栋房子,就在海边,每天早晨打开窗户的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烟海的美景。   我想,那样的话,我的伤感将会被烟雾埋没,我的快乐会随烟翻滚,永远都充满活力和朝气。   我对京言说:“陪我去烟城好吗?”   我用上了“好吗”,我一般不会用这样的语气,除非我很爱那个人。   当你爱上一个人后,你会变得卑微起来,你会清除一些暧昧的关系,会克制一些坏习惯和坏脾气;尽管有时候会很气,但你一定会将这些气都埋在肚子里,因为爱大于气。   当有一天你的爱开始变质,变得平淡,变得无所谓的时候,凝聚在胸腔的愤怒就会一股脑的从口中爆发,形成两个字:分手!!!   李京言眼神看向一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讲话,我对着他喂了下,他才反应过来说:恩 ,好啊。   烟城离北城很远,有将近一千公里,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庞大的数字,但对于李京言这个宅男来说就像是天文数字,并且无法估计它的距离。   他订了去烟城的机票,晚上十点,我和他一起。   在出发的前一天黄昏,他找到我,说:“小蓝,这个给你。”   他将手摊开在我面前,是一只打火机。   像我扔掉的打火机,但我知道不是。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说:“收着吧。”   我不会在乎他送我什么,我也不会问他为什么会送我这个东西,但只要是他送的,我都会喜欢。   我接过来,捂在怀里,笑着看着他。   虽然我嘴上不问,但我心里是充满疑问的,这疑问,我到了烟城才明白。   2.   我挽着他的手,坐在候机厅里,我带着耳机,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   偶尔有人从我脚前路过被我的二郎腿不小心踢到,我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那个人,旁边的李京言笑着替我向那人道歉。   “我去趟洗手间。”他说。   我说哦。   这样的等待让我很恐慌,似曾相识的场景,熟悉的等待。   我拔下耳机,跑到男厕所,在男人们的惊恐的眼神中,我找遍了每一个蹲位。   消失!   消失了!   没有死!   我掏出手机打他电话,没人接。   我明知道男厕所没有他的身影,却还对着空气大声喊他的名字,人们的眼神就像取笑一个尽情表演的小丑一样。   我冲出厕所,在大厅喊他的名字,我的声音用力的传了出去,像海上的孤帆,随风漂流,越飘越远。   没有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回到候车厅的位置上。   他的背包在那里,突然心里松了口气,拍拍胸脯,深吸口气,坐下来,继续听歌。   我给自己继续听歌的理由是:他一定有事暂时走开了。   很快,大厅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XXX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这时我的心有开始慌起来。   我奔跑在大厅的明亮的地板上,耳边是让我烦躁的悦耳的声音。   我满头大汗的回到位置上,无力的坐下,我已经预料到了。   打开李京言的背包,让我很惊讶。   因为包包里全是女人用的东西,衣服裤子鞋子化妆品以及我最喜欢的香水以及女士香烟,最底下还有一张相片,我和他一起自拍的笑脸,照片里他的牙齿整洁白皙,我们都笑的很开心。   3.   生命不会停下,停下来的是没有力气的人。   奔波于充满荆棘道路上的人。   混沌的眼神看着满目疮痍的手,没有什么能够带走,唯有爱和思念。   我丢下了自己的行李,背上李京言的包包登上飞往烟城的飞机。   飞机上很安静,似乎这是一种默契,就好像大家都知道飞机上必须安静,每个人都自觉的去遵守。   我的脸,面无表情,眼睛盯着前方,盯到发酸,发疼,发胀,然后眼泪就开始留下来。   十秒,我流下了泪。   就像当初和李京言第一次接吻,也是十秒他就推开我,并说:“你抽烟了?”   是的,此时此刻我很想抽烟,我觉得,烟能缠绕心中的烦扰,然后随着我的口腔吐出来,消散在空中。   但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我曾经试过,在我伤心烦恼时狠狠的抽烟,抽了很多,抽的很狠,直到我心跳加快,昏迷过去。   坐在我旁边的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人,西装革履,体面干净,一看就是个绅士。   “你怎么了?”他轻声的问。   我闭上眼,又一股泪水被眼皮挤了出来并顺着脸颊流下。   在黑暗的世界中,听见耳边传来轻叹声,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东西在触碰我的脸颊。   我猛地睁开眼,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非常响亮的一巴掌,比当初打小叶子的耳光都还要响亮。   我看着他脸上快速出现的手指印,嘴角牵起嘲讽的笑容,我知道他读懂了我的笑容。   所以,他愤怒了,他骂道:“你他妈的,草!”   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人在用斯文的外表来装饰内心禽兽的想法,我讨厌那样的虚伪,所以,很多人也讨厌我,   他的拳头打在了我的头上,很重,很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   我扯着他的头发,他也扯住我的头发,我们扭打在一起。   很快,几个空保过来将我们带走了。   4.   下了飞机,我找了家酒店住下。   很累,很疲惫,像风,带不走任何东西,一旦停下来,就注定会孤独,因为陪它一起走的孤叶在它停下的时候,被它弄丢了,想找都找不回来。   世界太大,掉下的树叶也很多。   多年后,风又来了,但树叶可能死了,不留痕迹的遗体,灰飞烟灭。   风还是曾经的风,自由而孤独。   我将背包反倒在空中,噼里啪啦一大堆东西落在床上,都是女人用的东西。   我翻看着背包,里里外外的,我总感觉李京言不会不辞而别,他一定还留下什么东西给我。   之前以为他会给我信息,但到现在都还没有。   终于,在背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的信。   我的手,微微颤抖,慢慢的拆开信封,它像一颗炸弹,而我,则像拆炸弹的人,随时可能面临炸弹的爆炸。   “小蓝,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挤了挤眼睛,有眼泪在闪动着。   我笑了笑,将信纸扔在白色的床单上,起身接了杯水,仰起头,汩汩的喝着。   我有种错觉,我喝的水好像并没有从喉咙流到胃里,而是转折而上,从眼角汩汩的冲了出来。   我来到窗前,一把掀开窗帘,没有刺眼的阳光,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天上也没有皎白的月亮。   因为今晚,风高,云重。   我又拿起那封信,继续读下去。   “她很温柔可人,我承认我爱过你,以前也曾在心里对自己说过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但是,你是一个可怕的人,你让我感到很拘束,很慌张,但她不会,她让我感到很轻松,我喜欢那种感觉。”   我笑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哈哈大笑起来,我肚子开始疼,我眼泪开始流。   实在忍不住,实在很好笑。   我一边笑一边继续看下去。   “她叫于雨,我爱上了她,对于你,我只能说抱歉,你不用回来找我,我会和于雨离开北城,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我会和她结婚,真的。”   “你是一个胆大而孤独的人,我知道你渴望自由,你向往奔跑,而我却喜欢安静,所以,希望你在奔跑的途中能找到一个真正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人,对不起。”   我用手指轻轻触摸着信纸,眼泪滴在手指上,然后又滴在了信纸上,一小片褶皱,最后越来越多的褶皱。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但我能肯定这封信,一定是很早就写了,因为笔迹开始淡了。   我深吸口气,拿出烟,“啪”的下点燃火机,将烟点燃后随手把打火机甩在了床上。   我褪去衣服,走到窗前。   风,吹乱我的发丝,那些眼泪,在风中一败涂地。   我吐出一口烟,嘴角冷笑。   我爱的人一个个的离开。   可能也只能这样了,孤独下去,奔跑下去,悲伤下去。 ☆、六   1.   我喜欢秋天,喜欢看秋叶一片一片凋零,在空中划出扭曲而疼痛的痕迹,但只有风看得见那种痕迹。   我在烟城租了间房子住下来,房间很小,但我布置的很舒服;我每天都会到烟城各地去玩耍。   夜幕降临时就会像一条寻觅了一整天食物的流浪狗一样,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小房间里。   一下子栽倒在软绵绵的床上,不是睡觉,而是看着天花板出神,听着屋外虫子的叫声出神。   这段时间失眠很严重,常常记不清几点睡的,三点?五点?   不论我几点睡觉,我都会很准时的在黎明到来之前爬起来,站在窗台前,点燃一根香烟,静静的等待着日出。   我住的地方并没有在烟海的附近,而是在离烟海比较远的地方,因为烟海附近的房屋价格非常高,我没钱,住不起。   虽然距离较远,但也足够看到烟海的景象。   视线之中,晨光扒开云朵,贪婪的呼吸着烟海上的味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淡淡的香?还是淡淡的愁?   晨光和暮光会将整个烟海罩住,海面上金光闪闪,微风拂过,更是金灿灿的,像长出一整海的金色的货币。   我会一直站在窗台前看着太阳慢慢的升高,一边看,一边抽烟。   直到黎明结束,太阳高高挂在碧蓝的空中我才又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然后一觉睡到中午,感觉到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就会起来找吃的。   如果没有找到吃的,我就会继续躺在床上抽烟。   屋子里有很多的烟在空中缭绕,没有人愿意进入我的房间,烟味太大,会呛,会咳嗽。   我曾想过,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被烟给熏死掉?   我笑了笑,太可笑了。   被烟熏死?   我可能是头一个。   2.   从我十岁开始,噩耗就一直伴随着我到现在,我不清楚我的余生还会不会一直发生那些措不及防的痛,但不论多痛,我都会去选择承受而不会逃避,我有自己的生活信仰:玩!   但是玩,需要钱,我没钱了。   所以,我在烟城找到了工作:送外卖!   这样的工作我还是比较喜欢,虽然冬冷夏热,整日在外风吹日晒,但起码我能去很多的地方,我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去熟悉烟城的人和物。   在烟城居住了一年多,我的皮肤比以前黑了,但肤质并没有降低,依然那么滑嫩;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就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皮肤,我微笑,这是自信。   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曾经疯狂的网购,买了很多的护肤品,都是比较好的,如果我不用护肤品,我现在的年纪起码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大五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大几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   在岁月中,一个“大”字就足以让女人恐惧。   在这一年多里我的同事里只有我一个女性,但在两个月以前又来了一个女人,和我一样的工作,送外卖。   她叫田可,她的文化比我高,高中毕业。   我问她:“你文化这么高,怎么会来送外卖?”   她狐疑的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说:高中文化很高吗?   她说她不想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孤独,就会寂寞,就会不知所措,她不喜欢那种迷茫和寂寥的感受。   所以她喜欢看书听歌。听歌还行,看书对我来说就像坐牢,恐惧而烦躁。   田可的皮肤很奇怪,来了两个多月还是以前那么白,那么嫩,我送了两个多月外卖后皮肤就开始微微的变黑了。   我问她:“你有用防嗮吗?”   她低头看着书,听见我说话,抬起头,微笑说:“没有。”   她说话很简,不多说也不少说,她本来可以只是摇摇头来回答我的问题,但她却说了“没有”,我认为,这是一种礼貌。   刚开始我觉得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因为她喜欢静,我喜欢动,她优柔,我直率。   我说的静是她除了工作,就是看书玩手机,而我不喜欢。   但后来我发现,我和她其实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我在世界的这一头,她在世界的另一头,我们一直都在一条线上朝着世界的尽头行走。   终究有一天会相遇。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相遇。   3.   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但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残酷的现实让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不动声色,我会在两个人相处很长很长的时间后才会慢慢的敞开心扉,但绝对不会完全敞开,除非我完全信任那个人。   田可住在离上班很远的地方,每天蹬着单车上下班,每次上班她都是最后一个到,然后气喘吁吁的说:“对不起,来...来晚了。”   要不是她长相漂亮,老板早就发火。   我看到了老板那张肥脸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放出的光,那叫:欲望。   我们一起去送外卖,一起蹬着单车穿梭在马路上,途中我对田可说:“要不,你搬到我那里住吧。”   田可转头看了看我,笑了笑说:“不好吧。”   我也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又说:“会不会太麻烦你。”   “你来就行了。”   她看着我笑,我也笑。   每当黑夜降临,我就会闻道一股让人很难受的味道,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这种味道来自哪里,叫什么,后来,越来越久的时间里我渐渐明白,它叫孤独。   我想有人陪伴,我想抱着一个人睡觉,我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人跟我说话,而不是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累得不行的时候就对着空气说晚安。   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情同姐妹,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送外卖。   店里的一个小伙喜欢田可,那天他捧着玫瑰花,当着所有店员的面跪下来向田可示爱。   我在一旁笑,田可看了看我,她的脸有些羞涩的红。   最终拒绝了小伙的示爱,拉着我跑出了店。   我们骑上单车穿梭在城市的各个小道里。   我问她:“不喜欢吗?”   她说恩,没感觉。   4.   后来我才从她口中得知,原来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人,再容不下别的男人了。   她跟我说她是怎样怎样的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怎样怎样的对她好。   我打断她的话,冷冷的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不懂,我也不期望她能懂。   有时候糊涂好过清醒,起码是快乐的,看的太清楚就会恶心,就像一副皮囊下蠕动着的内脏,发出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田可好奇的看着我,说:“你怎么还是单身呢?”   我说我没有单身啊。   她说那你的对象呢,在别的城市吗?   我说我没有对象啊。   她疑惑的看着我,像看个傻子一样。   我说:“我的对象就是我自己,我爱我自己,非常爱。”   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爱到变态。   “要不,下次他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他很帅的。”田可一脸幸福且骄傲的对我说。   “介绍?你不怕我把他勾走了?”   “放心,他很爱我,很爱很爱。”她说的斩钉截铁,我能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那种爱到底到达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生处在同一个世界,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我在世界的这一头,她在世界的另一头,太远看不清,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我则是孤单的。   像羽毛那么轻薄,很随意的一股轻风,就会很轻易的带走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伤害任何人,我从来都是被逼无奈的去伤害别人,而我不伤害别人的时候,我总是在伤害着自己。    ☆、七   1.   那天田可兴冲冲的跑过来跟我说她男朋友过两天要过来了。   但我想我可能没有机会见到她口中的男朋友了,因为我接到了我舅妈的电话,就是那个有着尖酸语气的舅妈,我在她的尖酸语气中生活了四年。   我带着沉痛的心回到了上海,我很害怕回到这里,这里的记忆太多,伤痛也太多,像是沾满粘稠的液体的手掌上长出的倒刺,散发着恶臭,同时,锋利而让人恐惧。   我站在病房外,舅妈站在病房内,背对着我,很平静,我能感受到她那份平静下的恐慌。   舅舅躺在病床上,脸色和嘴唇几乎一个颜色:苍白。   曾经那浓密的头发,现在只有寥寥几许,这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很痛很痛,是那种充满恶臭且锋利的倒刺,刺入心脏再拉出来,再刺入,再拉出的痛。   冗长而剧烈。   我轻轻推开门,舅妈转过身来,她看到我的表情像是看见了杀夫凶手一样,大步走到我跟前,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用尖酸的声音说:“你个小贱人,你终于肯回来了?养了你四年,你这个白眼狼。”   我没有去看舅妈的脸,不用看我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嘴脸。   我看到了舅舅的脸,看到舅舅眼角流出的眼泪,看到他嘴角挂起了淡淡的欣慰的笑。   我知道,他想我了,想我了很多年了。   突然感觉舅妈打我的那一巴掌是对的,我后悔当年的离开,后悔这么多年没有看过舅舅。   我知道他这次病的很重,甚至可能会永远的离开我。   我的手有点哆嗦,鞋跟在地板砖上拖出“滋滋”的声音,来到舅舅跟前。   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这个曾经让我感到很有安全感的男人,这个曾经为我挡下舅妈高跟鞋的男人。   如今他却疲惫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他死了,他会有什么遗憾?   他的眼泪已经告诉了我。   他有话要跟我说。   2.   我今年28岁了,我仍是孑然一身,所以,我很自由,我的身边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羡慕我的,他们没有自由。   有憎恨我的,他们没有像我那样傲人的身材和脸蛋以及皮肤。   有给我使坏的,他们没有得到上司的特殊青睐。   很多很多,但我不喜欢他们,他们的情绪我不能控制,但我可以控制我的身体远离他们。   我今年28岁了,我的舅舅离开了人世,是脑癌。   我今年28岁了,我糊涂了28年,直到舅舅的离开我才清醒。   我今年28岁了,我的舅舅是我的父亲,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叫了我一声:“小蓝蓝。”   我很多次都在对自己说: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我轻易流泪的了。   但在我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叫出我的乳名的时候,眼泪决堤了,溃不成军,带着悲痛和长期的压抑,倾巢而出!   空气中回荡着我那像怨鬼一样的呜呜声。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像尽情演奏的琵琶曲,曲谱飞走了,琵琶弦说断就断,曲子戛然而止。   很痛,很突兀。   3.   我的母亲,就是我爸床头柜照片里的女人,在和我爸认识之前就已经怀上了舅舅的孩子。   他们那一代的婚姻大多都是由父母做主,家里人不同意舅舅和母亲,因为舅舅家里穷,很穷的那种。   母亲怀孕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舅舅,但他们也不可能去打掉孩子,因为没有机会。   分开没多久,就和我爸结婚,就更没有机会了,整天我爸把我妈管的很严,出门都跟着的那种。   因为我妈长得漂亮,我爸也很敏感,生怕我妈被谁谁谁给拐走了。   但我承认,我爸是爱我妈的,是很爱的那种。   什么程度呢?   可以十年不去找别的女人,甚至会把我当成我妈。   后来这件事情就烂在两个人的肚子里,即使我爸也不知道我妈怀的是我舅舅的孩子,他一直都被蒙在鼓励,一直都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直到死了都不知道这件事。   舅舅的死对我打击很大,舅舅给我的信息却要大于他的死亡,这样的信息震颤着我的灵魂。   我的舅舅是我爸爸,这很可笑,很荒唐,但其实并没有那么荒唐,他们并没有触犯道德伦理。   因为我的舅舅并不是亲舅舅,他是我爸的好朋友,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几岁,我爸就指着舅舅说:小蓝蓝,以后他就是你舅舅了。   舅舅经常去找我爸叙旧聊天,并时常和我玩。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开始记事的时候,舅舅叫我的乳名:“小蓝蓝...”然后就没有再说话,现在记起来,我知道他有话想要对我讲,他可能是想说:“叫爸爸。”   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叫自己爸爸妈妈。   舅舅憋着这种折磨活了半辈子,直到自己快要死了才对我说出这件事。   我想,如果我没有赶回来,他会怎么样?会吊着一口气等我回来吗?还是双眼睁的大大的,看着窗外飘零的树叶?   我弯下腰,将头凑近舅舅的耳朵,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很沉重的两个字:爸爸。   4.   我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耳朵上,我看到他的眼角在抽动,呼吸有些急促。   我看到他艰难的拔掉了身上和手上的管子,我要阻止他,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睛后,我停下乐阻止他的动作。   我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艰难的去拔那些管子和关掉那些仪器。   在拔最后一个管子的时候他手伸在空中 ,剧烈的颤抖着,最终没有拔掉。   他瘫在床上喘着粗气,他看着我,看到泪眼模糊。   他将目光从我的脸上缓慢的移动到最后一个管子上,他欲言又止。   我懂他。   我站起来走到对面去,将手放在管子上,我看着他,眼泪像是暴雨一样落下来。   他微笑,对我点点头并眨了下眼皮。   我手里拽着管子,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在他的微笑中拔掉了。   就像抽空我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和血液,我的脚开始变得乏力,但依然站着。   过了一会儿。   我看到他带着微笑,慢慢的闭上眼睛。   心里莫名的疼痛起来,有种声音在心底嘶喊,想要撕碎胸腔,冲出来,我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我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我现在的表情。   嘴唇一定咬的死死的,双眼一定充满了泪水,鼻子里呼吸着悲痛,胸腔中隐忍着对命运的不公的愤怒。   过了很久,我整理好心情,低下头,在舅舅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这是女儿对父亲的爱,这是女儿对失去父亲的爱的痛。   我走了,悄悄离开了病房。   我躲在角落里,看到舅妈推门进去,随后传来杀猪一般的哀嚎声。   我舅妈是爱我舅舅的,我能感受到那种爱,那是一种长期相处下来的责任和依赖感,彼此已经在对方生命中留下不可轻易抹去的痕迹,当突然失去对方后,就像被遗弃的孩子,恐惧,悲痛,迷茫...是那么的缺乏安全感。   我走在走廊里,慢慢的走着,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哭喊声以及吵闹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尖酸的说着:小贱人。   天光在我的眼前,尘埃漂浮在空中,似乎融入了一些东西。   像伤,将快乐淹没。   走在街上,我感觉,秋天的傍晚比冬天的深夜还要寒冷。   马路边的枯叶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有风来了,就随风而去,风停了,就任由人们的脚步践踏,没有尊严,也无能为力。   它们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尽头。   路边有个乞丐,对我说:“姑娘,给点吧,我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我曾经从来都不会正眼看这些人,他们有手有脚又不是傻子,却要放弃尊严去乞讨,就为了不吃苦。   我停在他跟前,蹲下。   我说:“你有父母吗?”   他说:“没有,他们都死了。”   我说:“我也是。”   然后我掏出一百块塞进他的怀里,我看到风带着那张钞票而去,他大叫一声追了上去。   我冷笑,转身就走。   没走一会儿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我转头一看,那个乞丐躺在了地上,慢慢的,他的身边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指手画脚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司机在旁边打着电话,同样的,他也没有上前去。   聚集的人和车辆越来越多,我想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来,我的心也开始紧张,随即加快脚步,离他们也越来越远。   就像从来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背道而驰的人,越来越远,远到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生命很脆弱,却又很坚强,有时候固若金汤,有时候却弱不禁风。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摧毁支撑它的信念。   我的信念是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是风。   是孤独,也是自由! ☆、八   1.   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因为我所有轮回的爱都被曾经爱过的人瓜分掉,他们像侵略者,冷漠的撕割着我的情和痴。   我坐在回北城的长途汽车上,眼中浮影掠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医生,我很不快乐,你能不能治好我的抑郁症呢?”   “你为什么不去看小丑的表演呢,我保证你一定会被逗得哈哈大笑,开心起来的。”   “可是,我就是那个小丑啊。”   每个人天生就是演员,天生就在表演,有的人表演真诚和善良,有的人表演虚伪和恶毒。   我同情小丑的命运和身份,他们注定被别人笑,我想,并不是每个小丑都喜欢看着台下的观众对着台上的自己笑吧。   可能他们在笑的时候,小丑的内心其实是悲伤的。   在我回到北城后,田可来车站接我,我太累,我需要休息,我打算回出租屋,此刻真的好怀念那张软绵绵的床。   田可拉住我的手:“别走啊,急什么。”   “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再等会儿,他很快就到了。”   “谁?”   “你猜。”   看着她一脸激动的样子,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等了一个小时,中途我累的不行,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说:“我过去躺一会儿。”   迷糊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并推攘我的肩膀。   我皱着眉头睁开眼,是田可,她露出牙齿对着我笑。   我起身说:“到了吗?”   她说“到了”   我哦了一声说:“回去吧。”   眼角扫过田可的身后,一袭白色,像天使那样白,我没有去看她身后的人,而是直接朝着回去的路走。   她在身后叫住我,我没有理会她,我似乎能想象得到她气得跺脚的情景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现在需要休息,我很累,我不想说话,不想看东西,我只想躺在黑暗里,安静的黑暗里。   2.   曾经的我想过未来,我想,未来的自己一定是悲惨的,因为我在大家眼里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是一个没有良心和道德的人。   我看着他们嘲笑的眼神,我心中冷笑,他们不懂,他们还活在稚嫩的象牙塔里,他们看见的光是温暖的,而我看见的光则是强烈而刺眼的,是那种可以刺穿身体的光芒。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水平线上和余枫相遇。   他和田可同时出现在这个水平线上,两个人的身影被岁月拉的斜长,而我的身影则是孤单的伤感。   我们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朝着彼此走去,然后在某一个点相遇,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走下去还是走回去。   余枫的出现,让我很措不及防,像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个大跟头。   这样的一个小房间里是容不下三个人住的。   床,只有一张。   我站在窗台前,小臂向上抬起,两根手指夹着烟,那些烟雾在我耳边缓缓上升着,弥漫在房间里。   “我出去住吧。”我说。   我没有去看身后的田可和余枫,并不知道他们听了我这话的表情,但我想,田可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是她的爱人。   她说:“不用了,蓝歌,我和他出去住,你还是睡你的小软床吧。”   “哦。”   随后,我听到田可小声的对余枫说:“走啦,还愣着干嘛?”   余枫像是被田可拽出去的。   我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他们消失在黑暗而坚硬的路上。   我看到田可挽着余枫的手臂,余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而田可则像一个陷入恋爱中的小女孩一样,不知觉,不自知。   我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余枫并不是很喜欢田可,或者说,他两的感情并不像田可对我说的很爱很爱。   3.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回到房间。   一进门,余枫就一阵咳嗽,但也没说话。   田可说:“我都习惯了,每天都在抽二手烟,哈哈。”   我淡淡的看了看余枫,他皱着眉头,用一只手在眼前拍打着烟雾。   我知道他有点洁癖,我还知道他一直都喜欢穿白色的衬衫,我更知道他曾经爱过我,但我不知道他如今还爱我吗?   田可牵着余枫的手,拉着他到凳子上坐下,余枫就像个木偶,不反抗,不烦躁,没有思维,没有灵魂,只有生命的体征还在跳动着。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们买饭来。”田可对余枫说。   我晚上睡得晚,黎明还会起来看日出,看完日出又会继续睡,一觉就会睡到中午,甚至更久。   田可和我在一个班组里,我们都是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去送外卖,所以,我从来没有早起过。   也从来没有尝过早饭的味道。   “哒哒哒”的高跟鞋踩着木质地板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很安静,我站在窗台,余枫坐在凳子上。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   他说:“喝水吗?”   我没回答他。   过了会儿,他又说:“其实,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   我吸了口烟,突出烟雾,将烟蒂弹飞到窗外去,看到烟蒂上的烟灰在阳光下碎开,像被搅拌机搅碎的心脏。   我转过身,看着他,说:“和我有关系吗?”   “蓝歌,这些年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好吗?”我笑了笑,摊开双手说。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真的变了。”   “对啊,我一直都在变,但我有一样东西没变。”   “什么?”   “信念。”   “自由?”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因为我听到了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   “吃饭了。”门外传来田可愉悦的声音。   4.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我和田可蹬着单车一起去上班,田可让余枫自由安排时间。   他将我们送下楼,我和田可骑上单车,她嘴里欢快的说了声:“走咯。”   骑出一段距离,在拐弯的地方,我从眼睛的余角看到了余枫。他站在那里望着我们,身影高挑而萧瑟,一身白色,像天使那样干净。   就像曾经,他目送我回家时的情景。   那时我还在念初中,住在舅妈家,我们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蹬着单车回家,直到在最后一个转角。   他一身白衣,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目送我消失在转角处。   我不想去怀念过去,因为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去怀念的。   如果和余枫的那段时间算的话,那就只有那段时间值得我去念想。   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本以为彼此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但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让我们在这样的时刻再次相遇。   似乎是在告诉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   自从离开舅妈家独自去漂泊后,我生命中的快乐在被悲伤逐渐的吞噬。   心里长满了蔓藤,困住心,锁住情,拽住记忆,尘封曾经的点滴。   时间久了,在蔓藤上长出了孤独的汁液,滴答滴答的滴在心脏上,寒凉而寂寞。    ☆、九   1.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学生时代是怎样度过的,但我想一定是快乐无忧的。   我很羡慕他们的天真,很羡慕他们的无虑,很羡慕他们有爸爸妈妈可以依赖。他们每天都在期盼着放学回家或者和同学一起玩。   听到哪里有知了,就组团一起去打知了。   而我的初中生活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我和他们相反,他们期盼着放学,而我恐惧它。   我不想回到舅舅家就看到舅妈那种尖酸的脸以及听到尖酸的抱怨声。   有一次,我吃过饭就要去写作业,不小心碰到了正端着碗喝汤的堂弟,可能是汤太烫了,他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口里骂骂咧咧,睁大了眼瞪着我,我跟他说对不起,并问他有没有事,他没做声,嘴里仍然骂骂咧咧,我低着头往我的屋子里去。   舅妈在后面叫住我,说:“你现在翅膀越来越硬了,道歉是这么道的吗,啊?”   我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没有转身。   舅舅这时候说:“吃你的饭,小蓝又不是故意的。”   “你又替她说话,是她碰了你儿子,差点烫死你儿子。”   “人家不也不是故意的吗,好了吃饭吧。”舅舅对我说:“小蓝,你去写作业吧。”   我准备抬脚,舅妈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尖锐,刻薄:“你给我站住。”   我听到筷子放在桌上的声音,然后听到脚步声,似乎预料到了她会过来,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舅妈抓住我的头发往后拽,我整个人被她拽到堂弟跟前。   “道歉。”   我头发凌乱,遮住大半边脸,凌乱的发丝下藏着阴暗的眼神。   但我还是忍住了,我对着堂弟说:“对不起。”   舅妈在我的头上打了一巴掌,叫道:“跪下。”   2.   我心想,如果我是个大人,我一定会给她一巴掌,然后抄起眼前的凳子往她身上砸,不停的砸。   但我不是,我打不过她,我还要顾及舅舅的感受。   不过我并没有跪下,我僵持在那里,舅妈的手又抬起来,我能看到地上,她朝我挥动手臂的影子,我准备躲闪,但舅妈的手被舅舅抓住。   “你疯了!她还是个孩子。”   “她是个孩子,我儿子就不是孩子了吗?陈木云,老子告诉你,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天天像个死人,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我供她吃供她住还要服侍她,我他妈早就受够了。”   说完,舅妈用另一只手拿起一个碗朝我的头上砸来,等舅舅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舅舅抱住我,叫我的名字,舅妈开始朝我们扔东西,碗筷、汤勺以及她脚上的高跟鞋。   我躺在舅舅怀里,我看到他痛苦并愤怒的表情,似乎是在爆发的边缘。   他将我抱进我的卧室,对我说:“小蓝,你没事吧。”   我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   舅舅给了我一个放心的微笑,说:“你先躺下。”   然后他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我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听见啪啪的响声,听见闷哼的声音,像是拳头打在胸腔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我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很多次,很多次,我记不清,我早就麻木,也早已习惯。   我起身站在镜子前,侧过脸去看。   我的鬓角在流血。   找到棉球,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躺在床上去了。   这样的家庭有谁愿意多待一分钟?   在家里我常常在想着让时间快一点,在学校,我就想让时间慢一点,甚至是停止。   很天真的想法,我知道。   第二天依然会在舅妈的抱怨中离开这间屋子。   我走的很快,不一会儿舅妈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突然感觉没有她的世界,我真的很快乐,很轻松,像云,也像风。   3.   在学校门口遇见了余枫,好几个女生围着他说笑。   我淡淡的看了眼,他也看到我了,但并没有上前来打招呼。   余枫是我的学长,他比我高一级。   课间操的时间我没有去,我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轻轻的揉着昨晚舅妈给我造成的伤口,有点疼。   “怎么了?”   很温柔的声音,我知道是余枫,所以并没有抬头去看,说:“没怎么,碰了下。”   “给我看看。”   他说完就将我的手掰开,他的力气很大,我阻止不了。   我看着他,皱着眉头,英俊而抑郁,眉宇间带着心疼的愤怒。   他这样我很感动。   当时的我是初三,还是一个羞涩的女孩子。   很多同龄人心中都有着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但我没有,我的心中只有自由,我渴望自由,渴望离开这里。   “你舅妈又打你了?”很温柔,很心疼的声音。   我点点头,轻嗯了声。   我听到他口中传来的叹息声。   “你是一个可怜的女生。”   “是。”   “如果你愿意,我说如果,你可以搬到我家去住。”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   但我不能那样做,我的心,是抗拒的,因为我自卑。   他那么耀眼,那么闪亮,身边时刻围着漂亮的女生,而我算什么?   自卑、堕落、颓废、抑郁,在我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大家都喜欢快乐,都拒绝靠近我。   只有余枫。   只有他!   4.   所以,我成了女同学眼中的钉子,她们以为我抢走了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知道我没有,余枫也知道我没有。   我问过余枫:“你喜欢我吗?”   他点点头。   “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的一切,我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   “你那是同情我。”   “不,同情和喜欢我分的清楚。”   “是吗?”   他笑了笑,不说话,跑到小店买了两个冰淇淋,递给我一个,说:“你就像冰淇淋。”   我笑了笑,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夏天的我离不开冰淇淋。”   “那也只是夏天而已。”   “但我的生命中只有夏天。”   我看到他的表情,很认真的在说,我不认为他是在逗我开心。   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甚至超过了喜欢,跨越到爱的程度。   我害怕和他相遇,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他的温暖中坚持多久,我太渴望温暖却又惧怕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太好了,好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论长相,家庭背景,学习成绩,性格品德以及女人缘,这些都不可挑剔。   强烈的自卑在我心里的海面上光影斑驳,耀眼着,挣扎着,波光粼粼的晕开,涟漪层层的疼痛。   我并不知道爱是什么,我问余枫:“爱是什么?”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爱是喜欢吗?”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吧。”   这个问题我当时并不明白,直到后来我初中念完才明白。   喜欢是自私的,爱是无私的,这就是区别。   当一个人为你放弃了甚至克制一切的时候,他一定是爱你的。   我在初中念完后就缀学,离开学校,离开舅舅家,独自一人踏上了漂泊的路途,我有种感觉,这条路,注定了单枪匹马!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缀学没多久,余枫也缀学了。   那个学校再也没有余枫的身影,但依然会有很多女生围着某某帅气学长,一脸崇拜的夸赞着对方。   我点燃一根烟,吐出烟圈,它在走廊的灯光下慢慢的放大,然后溃散开来。   我转头看了看我旁边的余枫,说:“你为什么也会缀学的?”   他看着我,说:“因为我生命中的夏天仍然在继续,但却没有了冰淇淋。”   我沉默,我不想说话,因为我一说话,伤的一定是余枫,而我,却又不忍伤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宽带坏了,没更新,抱歉 ☆、十   1.   十五岁之前,我渴望自由,十五岁之后我得到了自由,我并不清楚我所追求的自由在别人眼中是否是一样的自由。   余枫说:“你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流浪。”   流浪?   听起来很不错得词。   “你想通过流浪,想通过疲惫来压制自己心中的悲伤。”他看着我说。   “你似乎很了解我?”我笑了笑说。   “蓝歌,我…”他欲言又止,我没有问他,我在等他继续说,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和田可。”   “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呢?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看着他。   “因为我还爱着你。”   很真诚的眼神,但我却要选择躲避。   我就像一个脏兮兮的流浪者,而他则是生活在大家庭的王子,干净英俊的王子。   我的自卑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似乎流浪确实如他所说能够压制住心中的负面情绪。   但此刻,面对余枫的真诚,心却开始惶恐。   是那种兵荒马乱的紧张。   像没有见过雪的沙漠,激动却又害怕。   害怕自己生命无法承载得下对方的爱。   害怕这爱太汹涌,会伤害很多人。   我转过身,不去看他,说:“好好对田可,她是个好姑娘,很单纯的好姑娘。”   我踩着地板离开走廊,身后的余枫没有跟上来,他站在原地,夜色包裹着他,黑暗中,一袭白色在那里发着沉默而抑郁的光。   余枫在黑暗中叫住我,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转过身,看着黑暗中他的轮廓,说:“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说完,我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   房间里是阴暗的,窗帘和窗户都被关上,月光在窗帘外徘徊却始终冲不进屋子,只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固定的朦胧的光形。   我走进屋,用脚后跟将门关上,余枫他们今晚仍然在外面住,我仍然是独自一人。   这样其实挺好,很安静,很自由,很孤独。   2.   我听到脚步声在我的门外停下,我知道是余枫,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重新响起,越来越轻。   我看向窗帘外朦胧的月色,心里想:“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他。”   难道是宿命?难道真的还有什么事情我没有完成?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睡到中午,田可带着盒饭给我,说:“赶紧吃,吃了去上班,老板说要开个会。”   我伸了个懒腰,穿着黑色的蕾丝睡衣,我掀开被子时,看到余枫的眼神开始躲闪,像个害羞的小男生,我笑了笑,没说话,径直到卫生间洗漱。   我将水龙头打开,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拍打。   这种感觉很爽,特别是在我颓废的时候,总能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没有急着吃饭,而是点燃一根烟,将窗帘打开,坐在床边,深深吸一口,我承认,我有烟瘾,所以,我抽烟。   我余光瞥见余枫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站起来,来到他跟前,深吸口烟,然后对着他的脸吐出,立刻他就开始咳嗽,躲闪到另一旁去。   我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我,我呵呵笑了起来,对田可说:“你这男朋友还真是奇葩,呵呵。”   田可高兴的挽着余枫的手臂,微微抬起下巴说:“他不光奇葩,而且还很帅哦,嘻嘻。”   我微笑。   无言以对。   我看到余枫脸上挂着淡漠的表情,我知道他不爱田可,他和田可之间一定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情侣。   心里有种渴望,想要去了解,但却又害怕再次受伤。   我不是飞蛾,飞蛾很傻,很倔强,明知道结果是死却仍然朝着死亡飞去。   在它们看来那只是一团光,而它们也仅仅想要拥抱光的温暖,扑上去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控制,只能朝着前面继续走下去,纵然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我不是飞蛾,但我和飞蛾有着同样的需求。   我也需要光,我也需要光的温暖,我也渴望拥抱,渴望被爱。   很多人都觉得我孤僻,其实他们都不懂,一个女人在受了很多折磨还没成为精神病后,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受的伤多了,就更加惧怕受伤,总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保护起来,而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冷情。   这是我认为的方式。   3.   我和田可一起蹬着单车离开,我眼角的余光中依然有那一袭白色伫立在那里,像定格的生命中的一缕白烟,安静,美丽。   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快餐店,店面挺大,工作人员差不多几十个,其中送外卖的占了三分之二,这三分之二中就有我和田可。   我并不认为我对异性有什么独特的吸引力,抑郁?颓废?个性?这些都不算吧?   我想,像田可这样的活泼可爱且长得又漂亮的女生才是男生们的追求对象,而我,可能在他们眼中像极了“性冷淡”的女人,也可能更像les。   所以,之前就有同事小伙现场表白田可,但不幸被拒绝。   今天的会议我完全看不出意义在哪里。   但是到后面,我总算明白。   老板说:“我办公室缺一个助手,我希望在你们当中挑选一个,当然是女生最好,男生嘛,干活太粗心大意的。”   “这段时间经过我的勘察以及结合你们的表现,我决定,这个人选就是:田可。”   他那堆满肥肉的脸上扯出让我恶心的笑容,双眼被周围的肥肉集成一条细小而深邃的缝,我似乎能从里面看到人类最本能的贪欲。   我拉了拉田可,她疑惑的看了看我,我说:“别答应。”   她仍然一脸疑惑,我心想她就是那么单纯,摇摇头不再说话。   所有人的眼光都向田可投来,他们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的看着田可,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但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前段时间像田可表白的小伙。   我不太喜欢去主动接触别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我高冷,其实我很脆弱,害怕自己受伤,不得不装的很冷漠,不轻易让人靠近,也不轻易靠近别人,我自认为这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田可有选择困难症,她的很多时候的决定是根据周遭环境已经人物来决定的,就像今天这样,很多人都说恭喜恭喜,终于不用在外面盯着太阳跑了,而且还涨了工资。   单纯的她这样一想就不再犹豫,答应了老板,做他的办公室助理。   4.   晚上吃过饭后我、田可还有余枫在城市里散步。   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各种灯红酒绿的颜色,让我眼前有些发晕。   我停下来,背靠在铁栏杆上,双手抓住栏杆,将头努力的向后仰去,眼睛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只有一轮孤独的细月挂在漆黑的天上,我想我就如同那一轮细月,孤独自由,却散发着光芒,因为我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长长的头发垂在空中,体会着所有头发因垂下去的力度而轻扯头皮的感觉,有点痒,但很舒服。   田可也学我这样,并说:“咦,这样看,好像又不一样了啊。”   我知道她说的是这样看天空。   我说:“对啊,因为我们的眼睛里在这个时候,没有其他颜色,只有黑白,所以,显得很干净很舒服。”   田可站起要对余枫说,你也来试试啊,真的不一样。   余枫跟着做,但没有说话,我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田可闭上的双眼,看到了余枫的目光。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的挣扎,我明白他在想什么,我转过头,不去看他。   我站起身,望向远处漆黑的天空。   像是霓虹灯散发出的光芒戳伤天空的眼,天边那四分五裂的黑色中穿透出五颜六色的光,像一群年轻人突然闯进一个平静的老人的世界。   喧嚣而吵闹。   我拉起田可往前走,余枫在后面两三米的地方跟着:“你为什么会答应做他助理的。”   “划算啊,不用跑,还涨工资。”她笑着说。   我看着她,不说话,走了一会儿,我说:“你自己当心点。”   “恩?”她疑惑。   “当心点老板,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什么目的。”   “嗨,怎么会,你看他平时也挺亲和,就是有些胖,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放心吧,没事的。”   我不再说话,我不知道余枫在后面有没有听见,但我想他是没听见的,他如果听见肯定会问。   我自认为我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一直都这么认为,我担心田可会出事。   5.   第二天晚上下班前,我找到爱慕田可的小伙,因为他的工作不是送外卖,所以我说:“你最近看着点田可。”   他紧闭着嘴唇,坚定着眼神,对我点点头,喉咙里发出“恩”。   我看着他,笑了笑,蹲在阶梯上,掏出一根烟,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下。   我说:“你真的喜欢田可?”   同样的,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恩”。   我露出牙齿,笑了,我很少这样笑,我是被他的木讷表情逗笑的。   吹了吹阶梯上的灰尘,坐下。说:“你怎么不讲话?”   “不知道说什么。”   “那算了吧。”   我们彼此无话,沉默的抽着烟,我看着我们吐出的烟雾在空中相汇然后再消散,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晓峰,白晓峰,你呢?”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仔细看看,还是有一些地方是可以欣赏的。   眉毛是剑眉,鼻子也很高挺。   每个人都有缺陷,不论是性格缺陷还是身体缺陷,顺其自然就好。   我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弹飞,起身拍拍裤子,说:“我叫蓝歌。”   我听到他在身后自念着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   很久没有人这样念过我的名字了,曾经相遇的人里,除了小叶子就是余枫。   但小叶子念着念着后突然来了一句:“你名字真好听,那你一定会唱歌吧?”   我又想起了小叶子。   那个扎着马尾辫,清纯干净的女孩,那个长的像我母亲的女孩,那个我最爱的女孩。   也许她在天堂看着我。   我望着天,黑夜里,起风了,感觉脸颊凉凉的。   我希望小叶子能看到我,希望能听到我的声音,我希望用风的声音寄托细碎般的梦呓,递给她,告诉她,我想她。   岁月中的痛苦就像乌云一样深沉,在漆黑的夜里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像一条绳子一样,勒索着我灰色的明天;我的生命注定孤独,在这孤独中的惆怅弥漫了我的岁月,像沙那样多,像石那样硬,砸碎我的青春。   所以,很多人都说,我是孤独的,是悲伤的,是自带抑郁的一个人。   所以,也有人曾说我是一个可怕的人。   我叫蓝歌,今年28岁。   一个在别人眼中可怕的人。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脚踏在脚板上,用力一蹬。    ☆、十一   1.   我喜欢风,轻风,喜欢它轻抚过我脸颊的感觉,卷走疲惫和单调,在时光中荏苒。   依旧是单调的场景,疲倦的光从有裂痕的玻璃上射在我课桌的边缘上。   随后,那点光被一只手按住,但它似乎很淘气,又跑到了那只手背上去。   “放学去吃饭吧,南街新开了一家料理店。”温柔的声音,我知道是余枫的声音,因为这样的声音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耳边。   他的出现引来很多女生的眼光,虽是高我一级,但只要没老师在,课间休息时间也是可以进我们教室的。   我继续写着作业,没作声。   我感觉我的鬓角被手在触摸,我本想阻止,随后余枫的声音响起:“还疼么?”   就是这样的无力反抗。   就是这样的温暖。   就是这样的充实。   像风,在轻抚,在按摩。   我将头微微离开他的手,摇摇头。   “要去么?”他又问。   我看着圆珠笔的笔尖停在那里,阳光有些刺眼,随后被他用身体挡住,我抬头看着背光中的他,他笑着看着我,眼中期盼着我的答案。   良久,我才点点头,说:“就这一次。”   他打了个响指,笑道:“好,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继续低头写作业。   但没写几个字,笔尖又停下,它像个黑洞,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没有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也包括我。   15岁的我,正值花季的年纪,同龄女孩子所渴望的东西,我也渴望着,但那也只是渴望。   我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暗了下来,乌云躺在天空里,内心暗藏着汹涌,似乎是要下雨了。   2.   放学后,我背上书包,从前方拥挤的人头里望过去,看到了门口那一袭白色的身影,那是他独有的身影,高挺而萧瑟,让人着迷。   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女生在说着什么,他笑着摇摇头。   我走过去,他迎上来。   我想说“我做作业忘记了时间。”,却被他一句“走吧。”堵了回去。   我知道他等了很久,因为我在窗口很早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当时我并没有做作业,我只是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和他去。   但最终我去了。   因为我想,因为我内心是渴望的,大多时候都是自卑压着这份渴望,所以,我时常在克制着自己去靠近其他人。   余枫对我说过:“你冷漠因为你自卑,你想要用冷漠来将自己伪装成高冷,让别人无法靠近你,而你也不去靠近别人,对吗?”   我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他。   他是对的,他很聪明。   我没说话,低头继续吃。   我抬起眼眸,看见他在笑,在看着我笑,我说:“笑什么。”   “笑你。”   我白了他一眼。他说:“因为你傻。”   我又白了他一眼。他继续说:“你想啊,你不让别人靠近你,怎么会知道别人不喜欢你?”   “我不需要别人喜欢。”   “那你想我喜欢你吗?”   我能想象的到我当时的表情:嚼了一半的饭包在嘴里,嘴巴微微张开,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和焦急。   我当时在想,我应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内心是渴望的,表面却又伪装的很倔强。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说完后我就后悔,因为这话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这话的意思呢。   他笑了笑,说:“懂!”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在微微发烫,我的头低的更低了。   3.   我总是认为你得到了什么,你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第二天的课间休息时间,有几个女生带着怨气跑到我们班来找我,其中一个拍着靠门口座位的同学的桌子叫:“谁叫蓝歌。”   那女同学低着头,朝我这里指了指。   我看见她们怒气滔滔的走过来,拍了拍我桌子,说:“你就叫蓝歌?”   我刚点完头,脸就被甩了一个巴掌,那女生说:“你他妈也配和他吃饭?”   我瞬间明白她们找我的目的。   另一个女生将我的头按在桌子上,发出怨妇般的尖酸的声音,说:“问你配不配?”   然后其他几个女生也跟着附和,我的耳边充满了“配不配...”,眼前是她们沾满唾液的口齿。   我没说话,沉默着。   没有同学来帮我,一来他们不想惹事,二来他们觉得和我的交情还没有到值得帮的程度。   我心中冷笑。   握着圆珠笔的手越来越用力,突然在我头上的手上扎了一下,她怪叫一声,我迅速扯过那个像怨妇般尖酸的声音的女生,将她的头用力碰在我的桌子上。   然后又将圆珠笔的笔尖刺进她的后颈,顿时有鲜血流出。   我像个凶神恶煞的恶魔,凶狠狠的扫视着其他人。   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恐、紧张、慌张的表情,我内心冷笑,嘴里嘶喊着说:“来啊,你们他妈的继续来啊。”   我挥动圆珠笔,她们顿时往后退,然后全部跑出了教室,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我不后悔,如果让我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依然会不顾一切,捍卫自己的尊严。   当时我的头被按住后,我想,我就算弄死一个也就顶多赔一命,我的命不值钱,她们的命比我更高贵,因为她们的家庭都很富裕。   4.   独自面对班主任的教训,我沉默着,低着头。   直到班主任叫我滚出去的时候,我才抬头看了看她,我希望她明白我的眼神,我是在告诉她:“你真垃圾。”   我想她是明白的,因为在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飞出来了很多的书本,有几本砸在了我的背上。   走到楼梯里,我蹲在那里,我流泪,我哭了。   第一次感觉自己很脆弱,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处境,第一次被人这么恶狠狠的教训,第一次被人这么践踏尊严。   我的心里长满了蔓藤,上面长满了倒刺,它们在岁月里慢慢的冒出汁液,它们滴在心脏上,寒凉而寂寞。   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止住哭声,但仍然没有抬头。   随后听见班主任办公室有人在大声的讲话,但由于我在转角的楼梯处,所以,声音听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能听到。   我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那边。   余枫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大步流星的朝我这里走过来,他仍然是一袭白衣,刘海在风中摇曳。   来到我身边,蹲下,柔声说:“你有没有事,她有没有打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冷的太久,一点点的热度就能融化掉所有的寒凉。   我泪眼模糊的看着他焦急的脸,我趴在他怀里哭了,泪水打湿他的胸膛,像印开的莲花,潮湿而美丽。   下午的时候,那几个女生跑过来跟我道歉,我问了问被我扎了的那个女生的情况,她们都笑着说,没事没事。   我知道,是余枫做的。   此刻,我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这种感觉让我很踏实,即使我受再大的委屈和伤害,他都会出现在我身边,替我挡住并且抚平,可能这就叫安全感。   此事后,很多人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畏惧,但我能从他们的眼底看到嫉妒和愤怒。   我想,如果余枫离开我,我会不会被他们打死?   我躺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床头的台灯在黑暗的屋子里照亮一个圆圈,光圈刚好触及到我的脸,我看着天花板,耳边是客厅里舅妈的抱怨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屁事干不了,学习成绩也不好,有什么用?废物!!!”   我笑了笑,侧过头,窗外的天空有星星。   我笑了笑,又望着天花板,在我所剩无几的快乐中,有你就好!    ☆、十二   1.   我们县里面有一座山,叫孤山,别的山都是连绵在一起,唯独孤山是独立的,一定范围内没有任何山脉相连,从更高处看去,如同平地而起的坚石。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座山,因为常常听人说那座山上有鬼和野兽出没,不光是我,很多人都不敢去登。   但有一个人却想要登上山顶看日出日落。   我一直认为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限次,我很清楚,所以,当余枫再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也并没有扭捏的犹豫。   我们走在校园外的小道上。   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射在他白色的衣服上,看上去微微亮眼。   我和他并排走着,彼此沉默,他的手有意无意的触碰我的手,我也有意无意的躲避着。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说:“你还会害羞,好奇葩。”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为什么不能害羞。”   “那天我可听说你像个爷们儿一样反抗。”   我没有答话,这是对我的伤害。   余枫也知趣的跳过话题,说:“下个礼拜六学校安排爬山,你去吗?”   “不想去。”   “我想去。”他停下来,看着我说。   我看懂了他的眼神,片刻后说:“那我也去。”   “我想去爬另一座山。”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说:“我想去‘孤山’,想去看日落,和你。”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双手放在我的双肩上,微笑说:“害怕吗?”   我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想起上次哭倒在他怀里的那种感觉,咬了咬牙,说:“不怕!”   他呵呵笑了两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儿,说:“小丫头胆子挺大的嘛。”   其实我胆子一直都挺大,只是我不太愿意去做一些不喜欢以及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只要是和余枫在一起,不论天涯海角,我必踩着他的脚印走。   2.   班主任统计要去爬山的同学的名单,我拒绝了,按照余枫的说法就是拒绝爬山,然后和我悄悄去孤山。   反正礼拜六不用上课,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那天我早早出门,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的豆浆和油条的份数,我心中冷笑。   我知道,没有我的份,只有舅妈和堂弟的份,因为舅舅早早就上班去了,而以往的每个礼拜六我都能看到桌子上舅妈和堂弟的早饭,只有他们的早饭。   我就像细微的尘埃漂浮在他们身边,他们偶尔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会在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真他妈呛人。”   我走出小区等了一会儿,当我看到一辆黑色高档轿车慢慢向我驶来的时候,心里突然感觉很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不清楚我和余枫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但我有种预感,我和他可能并不能一直走下去。   心情瞬间低落起来,想要就此放手,但却心有不舍,不忍心伤害余枫的心。   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意,但他似乎并没有考虑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低着头,玩弄着手指。   “上车吧,美女。”   ‘美女’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耳朵里,第一次听人这么叫自己,心里莫名的窃喜,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余枫说:“怎么了?你舅妈又说你啦?”   我摇摇头,说:“可能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想我想的难以入眠?”他哈哈笑着说,我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上了车,他递给我一个袋子,说:“喏,给你带的早饭,奶茶和蛋卷,吃吧。”   心中一阵感动,他什么时候那么了解我?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你舅妈是什么人,光听你说两次我就能猜到了。”   我默默的吃着他给我带的爱心早餐,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死去的爸爸以及现在的舅舅,就再也没有人对我真诚的好过。   我想到了爸爸,他走了,我无依无靠,舅舅收留我,我却要每天在舅妈的抱怨中度过,更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我的原因,舅舅和舅妈会吵架甚至动手。   很多次都想逃离这个满是阴霾的地方,它让我无法喘息,我可能随时都会窒息甚至死亡。   余枫的出现就像无数束带着温暖的光线,穿透阴霾,射进我的心脏,温暖那寒凉而寂寞的蔓藤。   我的头低的更低,前额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有几滴眼泪落在塑料袋上,鼻子里开始发出抽泣声。   余枫转过来,问:“怎么了?”   我仍然低着头,摇摇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下来。   他下车,打开我的车门,坐在我旁边。   3.   双手捧起我的脸,轻轻的捋起我额头前的发丝,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看出他脸上的无限的心疼和温柔。   我想用手抹掉眼中的泪。   却被他阻止。   被他用嘴唇阻止。   他的嘴唇触碰到我的睫毛,然后触碰到我的眼皮,然后是眼角。   手里的早餐早已落在腿上,但我们二人都不愿意打破这份温馨和宁静。   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孤僻、烦躁、冷漠等等贬义的词语,从来没有过什么褒义的词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我也并不奢求这些,我只渴望逃离,渴望自由。   但在我15岁的年纪,我体会到了感动、爱情,体会到了被人轻吻的感觉;像羽毛,轻刮着皮肤,痒痒的,很舒服,内心则是惊涛骇浪的甜蜜,可能这就是人们常常挂在嘴里的幸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是,好景不长。   这样的情景被敲车窗的声音打断。   我羞涩的转过头去,早餐从腿上落在了脚上,我匆忙将塑料袋捡起来,拽在手里,我拽的很紧,因为我的内心是很紧张的。   我当时在想:会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   “先生,这里不能停靠车辆。”   “知道了。”听得出余枫的声音有些淡漠。   “司机呢?”   “我就是。”   “你跑后面干嘛?”   “我女朋友有些不舒服。”   “驾驶证拿出来,登个记。”   我仍然没有转过头,我听到余枫掏皮包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车外那人的声音。   “原来是,余余少,失礼了失礼了。”   “还有问题吗?”   “没,没。”   余枫凑近我的耳朵,柔声说:“我下去了。”   我没有点头,只是发出如蚊子般的声音:“嗯。”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我转过头看着前方,从后视镜里看到余枫英俊的脸庞,哼着说:“谁是你女朋友?”   “我亲了谁,谁就是咯。”   我又哼了声,转过头,偷笑着。   4.   孤山上有很多鸟,孤山里有很多坟,孤山下却没有人。   在爬的过程中,余枫一直都是拉着我的手,因为我害怕,因为他不怕。   山上有很多大石头,我们躺在大石头上面,看着天,很蓝。   我侧过头,看着闭着眼躺在我身边的余枫,他的额头有些细汗。   我拿出纸巾,侧过身靠近他,替他擦拭起来。   他并没有睁开眼,说:“这种感觉真好。”   “美得你。”   他睁开眼,看着我说:“蓝歌,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我沉默,这种问题我无法回答,这种事也无法预料。   他是豪门子弟,我是寒门子孙,我们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但我心里仍然渴望与他一直这样。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说:“如果你家人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要那个家。”他将手在空中一甩,说。   我在心里摇头,同时也感动他对我坚定的情意。   我躺下,不语,闭上眼,耳边是呜呜的风声,以及风吹动草儿或树枝的声音。   我们躺了很久,慢慢的,我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余枫的声音叫醒:“蓝歌,太阳快落山了。”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很喜欢日落吗?”   “是的,很喜欢,但从未完整的看过。”他看着远方,说。   我主动拦住他的手臂,说:“我陪你看。”   他低头看着我,微笑。   我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微笑。   日落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陪你看。   这世上,美好的风景太多,但没人陪自己欣赏,那也不过是一缕掠影划过生命,在岁月中留下不深不浅,不痛不痒,可有可无的痕迹罢了。   所以,我很庆幸,也很感激老天能给我这个机会能让我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美丽的风景。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在我生命中划开一道道的深痕,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形成不可触碰的伤疤。 ☆、十三   1.   初三下学期快要结束了,大家都面临着期末考试,这样的时间里,校园里总是充满了紧张的学习气氛。   操场上跑步的人少了,球场打球的少了,幽幽小道牵手散步的人少了,教室里追逐打闹的人少了,似乎很多曾经饱满的东西都开始变得消瘦起来。   吃的少了,玩的少了,讲的少了,唯一多的就是学习。   很多同学都在担心考试,而我并不担心,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靠在暖暖的窗口上,看着外面,不论下雨刮风,总有那么几个身影在场地上。   余枫找到我说要给我补习功课,我答应了,但他说去他家补习,我拒绝了。   所以,我们选择在那幽幽小道的长凳上一起学习。   我知道我自己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是属于垫底的,但我的学习能力却要比很多人都出众。   有余枫帮我补课,我的学习成绩稳步提升,很多人看我的眼光都带着诧异,我并不会在乎他们的眼光如何,我只在乎他的眼光。   每天的下午,那条幽幽小道都会被透过绿叶的阳光照得斑斓,行人们每天都会看到两个年轻人在那条幽幽小道的长凳上看书并讨论着、嬉笑着。   那是一段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时光,即使在未来,它生锈了,那也是最重要的痕迹。   但后来我和余枫还是分开了。   面临考试,加上余枫的帮助,我有信心。   我所有的信心在不知不觉中全部灌注到了余枫的身上,当他背叛我的时候,内心就像山海崩塌,惊涛骇浪般的悲情,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的,在悲伤的叹息着。   那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考试后假期的某一天,我去找余枫,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她一直都在我生命中刻下了深沉的印记。   她挽着余枫的手臂,余枫用手指刮着她的鼻尖,捏起她的脸颊的肉...   我曾问过余枫:“你对其他女生做过这样的动作吗?”   他说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真诚无比,所以,我信了。   但事实告诉我,男人的谎言和现实是背道而驰的,他们的谎言就像女人身在童话般的象牙塔一样,幼嫩的不堪一击,但却对象牙塔的女生有着庞大的冲击力。   虽然我和余枫相处的时间是短暂的,但那段岁月真的太沉重,太深刻,深刻到改变我的思想和性格,所以,导致我之后就不再轻易相信男人。   我甚至曾在心里想过,我愿意用最美的时光去编织一副别样的蝉翼。   带着他,在时光流失的细雨中,在沧海桑田的大雪里,在万古长青的小道上,写下乘鸾跨凤的诗句。   2.   我没有告诉余枫我看到的画面,这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是豪门子弟,我是寒门子孙,这本身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如此耀眼,而我却如此的抑郁颓废,又怎么能配得上他,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比我更加优秀的女生。   忧伤静静的依着空气,心开始剧烈的颤抖,又开始缓缓的凉透,傻傻望着天空,双手握拳,挣扎着,眼泪落下,渲染了这张青春白纸的支离破碎。   我想我应该安静的离开。   心灰意冷后,我决定离开这里,不再在乎去念什么高中,不在乎会不会考得上,不在乎舅舅的阻拦,不在乎舅妈的窃喜眼神,似乎一切都开始变淡。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在我的生命里就像泥鳅,抓住了,又跑掉了,又抓住,然后又跑掉,像个调皮的小偷,偷走感情和岁月。   离开舅舅家后一个人漂泊了很长时间,从没回过舅舅家,偶尔给舅舅打电话,问问身体,过的怎样,也问过是否有人来找过我。   舅舅说有个帅气的小伙子来找过我,我只是淡淡的哦了声,便挂掉电话。   我知道是余枫。   再后来的几年里,我和他在车站偶遇。   我挽着李京言的手臂,余枫的手臂也被另一个女孩子挽着,是那种似曾相识的身影,娇小的身影。   不是田可。   我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我看得出他的情绪很激动,嘴唇紧咬,我知道他肯定想问我为什么当年不辞而别,但这对于当时已经有男友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错过的已经错过,如黄叶落地,再也飞不上树梢。   当再次遇到曾经的青春时,我表现的淡如清风,我心中生锈的伤痕也只是脱落了一点点的锈迹而已。   我拉着李京言的手说,走吧。   当我转身后,有一个声音让我心里已经生锈的伤痕震颤不已,它们在疯狂的颤抖着,大量的锈迹从上面脱落而下,心,开始麻木。   “表哥,她是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 ☆、十四   1.   余枫是我的罪恶,是我的劫难,那次相遇后我其实很后悔当初只凭一个女生拉着他的手而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幸福。   和李京言分开后我曾对自己说:如果下次再相遇,他若单身,我就和他在一起。   但并没有如我想的那样,再次见到余枫的时候,他的身边有了田可。   我知道余枫和田可之间并不像别人眼中认为的那样亲昵,但我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事情。   田可是谁?怎么会和出身豪门的余枫成为情侣?   其实我并不想去思考那么多,因为这些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有些事情,有些人,只存在回忆里,即使他们如今站在自己的眼前,也不再有当年的那种感觉,回不去的注定回不去。   为什么要回去?   朝前走挺好的。   一个人挺好的。   在外面送外卖的时候我的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但由于赶时间就没有接听,后来又继续响了很多次,我停下来,掏出手机,是白晓峰打过来的。   “田可,田可她...”   我知道,田可出事了。   当我赶到店里的时候,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走到服务台问:“田可呢?”   那位同事,奇怪的看了看我,说:“医院。”   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有折回去,问:“白晓峰呢?”   “刚被带走。”   “带走?”   “对啊,他把老板打了,被警察带走了。”   我嘴里骂了一句,转身跑出门去。   到医院找到田可所在的病房,来到病房的时候,余枫也在,他正在抚摸田可的发丝。   见到我来,他连忙抽开手,说:“你来了。”   我轻轻嗯了声,说:“她怎么样。”   “医生说没大碍,只是轻度脑震荡,现在刚睡着。”   我看了看她,脸上似乎还能找得到眼泪的痕迹。   我扯开被子,看到田可手臂上有几条红红的印记,我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的担心终究发生。   2.   我眼睛瞥了下余枫,走到窗前,噗的一用力将窗帘整个向两边拉开,大量的阳光像千军万马般涌进病房,我微微闭上眼,看着窗外,背对着余枫,淡淡的说:“你好像并不担心她。”   余枫没有说话,我又说:“她很爱你。”   “我知道。”   “但你却不爱她。”   “我没办法爱她。”   我走到他对面,找了个凳子坐下,说:“因为我?”   我看到他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说:“忘了吧,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他的语气有些焦急   “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什么都变了,心也变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和不舍,他说:“你是不是有人了。”   我点点头说:“是。”   他微微低下头,双眼盯着床上白色的被子,表情有些木讷,他没有问那个人是谁,我也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我只是在心里讲:“那个人是我自己,我爱我自己。”   其实,我很想问他和田可的事情,心里似乎一直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渴望,我想这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放不下?   房间里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我的耳朵变得敏感起来,可以听到空气的呼吸声,可以听到尘埃摔碎的声音,可以听到鲜血流过脆弱的血管的声音。   岁月像个想要快快长大的孩子,总是走的那么急,遗留了太多东西,却又无法做到真正不留痕迹的切割,所以,它回头看着那些遗留的东西时,风,凌乱了双眼。   我对余枫说:“你能想办法把我同事弄出来吗?”   “我能,但凭什么。”   我最讨厌道德绑架,我咬着嘴唇说:“凭你是田可的男朋友,凭田可爱你,你不帮也可以,我并没有权利让你做什么。”   我知道余枫是想让我求他,但不可能,其实我就算不说,他也会去把白晓峰弄出来,因为白晓峰是为了田可而被警察带走的,说是要拘留十四天。   这是老板在后面做手脚,大家都懂。   第二天白晓峰赶到医院,手里提了很多东西,有吃的,有用的,还有看的,比如花。   “田可,你没事吧。”他看到田可手臂的伤痕,大叫道:“他妈的,老子后悔下手轻了点,操,禽兽,畜生...”   我假装咳了两声,看了看他说:“这是医院,小声点。”   他止住话语,坐在田可旁边,沉默着,眼中满是怒火。   3.   一个人如果能够为了另一个人不顾一切,这是不是真爱?   我时常这样问自己。   也许是。   就像白晓峰,冒着辞退的风险将侵犯田可的老板打了。   我很喜欢黑夜,喜欢黑夜一个人看着天,有星星也好没月亮也好,看着天就行,然后点燃烟,仰着头,吐出烟雾,看着它们在黑色的空中,在微弱的灯线下漂浮,然后消散。   坐在阶梯上,我听到身后有轻碎的脚步声响起。   白晓峰坐在我身旁,递给我一支烟,自己默默的点起来,我听到他深深吸气的声音。   似乎心里藏着很多的事情,情绪太满了,溢出黑色的液体,堵住全身所有的毛孔,他贪婪的呼吸着医院里黑色的空气,带着浓浓的烟雾进入身体,消化一遍后吐出的是淡淡的忧伤。   “值吗?”我看着有些裂痕的阶梯,说。   耳边是他深沉而悠长的呼吸声。   “没有什么值不值,当你决定愿意付出的时候,已经不会去计较值与不值了。”   我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忧伤而坚硬。   “如果你坚持的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呢?”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对视了很久。   他忽然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转过头,看着天,天上没有星星,说:“起码坚持过,感动过自己。”   “你是一个好人,如果在几年前我遇到你,我就会追你。”我对他笑着说。   他看着我,那眼神是在说:你真奇葩。   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当你稚嫩的时候你以为你得到的是最好的,当你成熟的时候你却又会遇到更好的,永无止境一样。   4.   田可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就在家里调养情绪,是的,就在我那个小出租屋里。   余枫陪着她。   我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陪着她了。   我呢?   住哪儿?   长期的漂泊,对于家的概念就越来越模糊,睡大街对于我来说太正常了。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辞掉工作,带着所剩无几的钱在城市里流浪。   后来钱包被人偷了,我身无分文,晚上的时候就在桥下面睡地上,那里还有好几个人,我想,他们应该是乞丐吧。   我冷的受不了,不停的打喷嚏,后来有个好心的人给了我一件大棉袄,我裹着棉袄辗转反则,直到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醒来后,那个好心人死了。   我知道后很自责,但听别的乞丐说他本来就有病,是病死的。   其他乞丐都走了,因为这里死了个人,他们不愿意再待在这里。   我找不到铲子,只能找跟比较粗的木棍,在桥下面比较松软的地方挖了个大坑,将那个好心的乞丐埋了进去。   走的时候对着他作揖,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希望他能去。   地狱?   可能我死了就会下地狱吧。   有些醉意的风,绵绵的打在脸上,远方的天空有些古远的惆怅,清华的月亮吐露着矜持,那一栋栋高楼大厦像极了一扇扇铜墙铁壁,墙上长出茂密的深情和优雅的虚伪。   行走在大街上,突然觉得心很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最近烟瘾似乎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有个男的过来跟我说:“美女,约吗?”   我吐了口烟在他脸上,他只是微微皱眉,然后就用力吸着我吐出的烟。   我转身就走,心里是极度厌恶这种人的,这样的人就像全身沾满唾液的蛆,恶心,恶心,恶心!   我没走几步他追上来,拉住我的肩膀说:“500,怎么样?”   我打开他肮脏的手,看都没看他,继续走。   他又追上来,嘿嘿笑着说:“800,再高就不值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他脸上堆积的笑容像兴奋剂一样钻进我心里,挑动着我的怒火。   我笑了笑,低下身,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一股脑砸向他脑门,然后又用脚用力的踩了下他的脚。   身后传来他痛苦哀嚎的声音,黑夜中,路灯下,留下我潇洒的身影。 ☆、十五   1.   经过田可的事情后,我没有再去快餐店上班,老板主动给我打电话,语气毕恭毕敬,劝我留下来继续干,我理都没理他直接挂断电话。   刚挂断,他又打过来说:“那我把你的工资给你吧。”   最后他多付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摸着下巴,眼角看着蓝天想了一会儿。   一个身影浮现在我眼前。   余枫。   肯定是余枫。   我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他。   大步流星的走向购物中心。   在购物中心我见到了余枫,他正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左右扫视着架子上的商品。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   我继续推着车,也假装寻找商品,在我的计算中,我的购物车和他的购物车不轻不重的撞在了一起。   他差点大叫起来,因为推车里已经装的很满了,我知道他是怕东西掉下来摔坏什么的。   不过还是有个东西掉了下去,他也没来得及看我,首先蹲下身子去捡东西。   我微微牵起嘴角,看着他急冲冲的起身,看起来是想要找撞他的人理论一番。   但看到是我后,他很惊讶的不禁叫出我的名字:蓝歌?我头一甩,推着车绕过他。   我不打算理会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追过来。   “蓝歌,你,也来买东西啊?”   我沉默,继续扫视架子上的商品。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卫生巾!”我盯着他的脸,淡淡的说。   他将目光低下去,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嘴角牵起,转身离去。   走了一段距离,我突然停下来,因为我发现我并不清楚刚才为什么要故意去撞余枫。   我突然开始担忧,担忧会再次爱上他。   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自小叶子后,田可便是我用心去交的朋友,似乎我的生命里,只有小叶子和田可值得我去用心交往的女性朋友。   男性朋友值得用心去交吗?   不值得。   因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2.   我对小叶子说过这话,也对田可说过这话。   对于小叶子而言,她可能觉得我才不是个好东西,因为我睡了她的男人,我知道她心里是恨我的,但却有不愿意伤害我,只是将这种恨淡淡的变成沉默和无奈。   而对于田可而言,显然她并不会相信这句话,因为她如今爱的,就是一个好男人。   我不否认余枫是个好男人,但我的经历告诉我,男人就像面包,刚开始新鲜,放置一段时间就会变质。   而很多女人并没有及时发现这已经变质的面包,仍然吃进肚子里,最后才发现体内开始翻腾的疼痛。   我很怕自己再爱上余枫,心中对他有愧,我也更害怕自己将这份愧疚当□□来对他。   因为男人,我失去了小叶子,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当时我唯一的朋友,我更把她当做亲人。   但最终因为男人而离开了我。   割腕自杀在厕所。   将自己的生命视粪土,将对我的恨意带进尘土中去埋葬。   其实,我更希望她爆发出来,那样的话,可能对我的恨就不会严重到自杀的地步。   我时常在想:我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去死吗?   答案是不可能也有可能。   ‘不可能’是因为我见过太多的虚情假意,他们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你,要么想上你,要么想强上你。   ‘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遇到一个让我爱到尘埃中去的人。   我想,这个人不会出现,这辈子都不会出现。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我双手大包小包拧着,嘴里叼了一个袋子,娇小的身影像是被埋在大包小包里。   我跌跌撞撞的进门,不小心滑了一跤,差点摔倒,还好有一只手拖住我的腰,我才免于和地板亲吻。   我的脸和余枫的脸近在咫尺,近到我看他的脸都有点模糊。   我想起了学生时代和他的种种,心里那层层锈迹又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曾经的渴望被现实击垮,没人能逃过岁月的碾压,能走过的人,能坦然面对,走不过的人却焦急万分,像个孩子,丢了最心爱的玩具,身边却没有一人来安慰。   3.   “喂,过分了啊!”田可的声音响起,但我听得出来,她并没有介意。   余枫连忙松开手,但在松开手的一刹那我的身体砰的一下,和地板亲吻在了一起。   其实,我并不能怪余枫,他可能是因为紧张而忘记我正处于摔下去的姿势,也忘记了他一松手我就会摔倒的情况。   连忙过来扶我,我打开他的手对着田可说:“你男朋友可真不靠谱。”   我将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放在角落的大桌上。   “喏,都是你爱吃的。”我朝躺在床上的田可扔了一袋薯条。   我看到她双眼放光,笑了笑。   人想要快乐,其实很简单,满足兴趣爱好就行了,特别是朋友主动来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   收拾好后,我给田可留出了私人空间,我知道他想和余枫待在一起。   对她做了个你懂得眼神,她皱了皱小鼻子,我轻轻关上门,这一刻,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来到阳台,点燃香烟。   楼下摆地摊卖蔬菜的阿姨们也出现了,她们争先恐后的抢着有利的位置。   我来到楼下,坐在石阶上,看着她们往蔬菜上洒水,听着她们口中的叫喊声。   我笑了笑。   “笑什么。”余枫出现在我的身旁,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石阶上,然后坐下,看着远处,说。   “没什么。”   “我觉得人还是应该忙碌一点的好,起码可以暂时忘掉一些忘不掉的。”   我侧过头看了看他,说:“比如?”   他看着我说:“你。”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说:“但愿你这一生都是忙碌的。”   “蓝歌,我们...”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说:“没有我们,我们只是曾经,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我们,有的,只是你和我。”   “为什么?”   我心情莫名低落起来,想抽烟,发现没了,甩掉手中的烟盒,我站起来,到旁边小店买了包烟,又回到余枫旁边坐下,他并没有继续询问,像是在等我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点燃烟,吐了个烟圈,深沉的说:“青春,它老了,不再有当年的幼稚。”   “你变得多愁善感了。”   “是啊,都在变。”   “我没变”,他顿了顿,继续说:“对你一直都没变。”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风抚摸一样,酸酸的,麻麻的,但又很暖。   我看着他说:“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就像叶子离开树,会有不舍和想念,但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起身走出小区,走在大街上,这个城市里的尘埃被风吹起,迎面而来。   我想我已经成熟很多,我的青春里唯一留下的就是余枫的影子,但我的青春早就凋零,拾不起来了。   我想,每个人在幼嫩的青春里总会留下一些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也许,在田可的青春里,留下的是和我一样的东西,是一个人的影子。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稚嫩,是我们的青春无处安放,成熟,是我们的青春随遇而安。”   我想这是对的,心太累,伤太多,路太长远,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但这个家,已不再有青春。    ☆、十六   1.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分开,而是分开后,一个人还爱着另一个人。   和余枫坐在阶梯上的时候,我余光瞥见了楼上的田可。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也许,我应该跟她说些什么。   这几天我住酒店,是余枫帮我安排的,刚开始想要拒绝他的好意,但田可也跟着说:“哎呀,你就住下吧,矫情的你。”   田可在家休养的这几天,余枫中间有来酒店找过我,但每次我都没让他进门。   我倚着门框,将他拦在外面,说:“有事吗?”   “没,来看看你这边还需要什么不。”   “不需要,你回吧。”   然后就将门关上,我背靠着门,闭上眼,深呼吸,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我害怕见到余枫,害怕这种频繁的见面会将心底的寒霜融化掉。   一个礼拜的时间,田可的身体以及心理都恢复的差不多,主要是心理方面,我们担心她会留下阴影,余枫也清楚这点,所以,这几天加倍的对田可好,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拿出来陪伴她。   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余枫,但开门后却是田可,她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笑着说:“来吃好东西,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   然后在我诧异的表情中进了屋。   我们坐在床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她扫视着房间,说:“这里住的可比出租屋舒服多了吧。”   我说:“还行。”   她突然转移话题说:“蓝歌,你是不是和余枫认识。”   我正在撕开装着零食的小袋子,听她这么说,我顿了顿,说:“不啊,怎么这么问。”   “呵呵,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我没接话,这时敲门声响起了,是余枫的声音:“蓝歌,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能谈谈吗?”   我看了看田可,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   我懂,他不想让余枫知道她在我这里。   我来到门后,说:“你回去吧,没什么好谈的。”   “难道你真的能放得下吗?”   “你走啊。”我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蓝歌,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和田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只是...”   我嚯的一下将门打开,冷冷的看着他,说:“如果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就立刻闭嘴离开。”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冷漠惊了一下,说:“你怎么了?”   我用手指向他身后,说:“滚,立刻,马上,消失。”   砰的一下,我将门关上。   门外的世界安静了,但门内的世界却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息。   我看到田可用疑惑、气愤、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掏出香烟,点燃,吸了口。   我们彼此沉默,沉默到我一根香烟抽完。   2.   我说:“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我。   我又继续说:“我们以前是同学,他以前追过我。”   “就这么简单?”我看到她嘴角带着冷笑。   “恩,就这么简单,但我并不喜欢他,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放弃。”   “你以为我很傻吗?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追你,你会不答应?”田可的嗓音提高了很多,我知道她在克制自己的愤怒。   “你知道他那么优秀你还怀疑他?”我大声说道。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她站起身,大声说。   田可的这句话让我很惊讶。   我看着她,她慢慢坐下,然后开始讲她和余枫的故事。   她跟我讲的时候情绪起伏比较大,时而悲伤,时而欢乐。   余枫在一年前因车祸导致大出血,需要大量输血,但医院的血库能和余枫匹配的血型根本不足以弥补他流失的血液,而邻院的血库也处于紧张状态,在余枫父亲的影响下医院即刻召开□□血。   田可当时也正在医院体检,看到□□血的告示后不禁感动,自告奋勇的为余枫鲜血,当然,献血的不止田可一个,但最特殊的却只有她一个。   因为她是无偿的,并且献血量最多。   由于献血过多导致田可身体非常虚弱,余枫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亲自去感谢田可并给她双倍的献血价格,但田可并没有接受。   余枫父亲感慨田可的善良,同时也感慨当今社会像田可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他是个商人,在他看来很多人都是抱着强烈的目的性,而唯独田可不在乎这些。   事后,医生告诉其父亲幸好田可的献血量多,否则血液仍然是不够的。   而在余枫父亲看来,也正好田可多出那么一些献血量才得以解决自己儿子大出血问题。   由于身体虚弱,在余父的要求下田可在特护病房调养,每天都会配送高营养的食物,一个礼拜后余枫伤势开始好转,但距离恢复还需要调养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余枫出院,在家休养,余父请来田可在家做客,以此感谢田可的救命之恩。   也许在田可心里认为,感情可能就是从一见钟情开始,在余枫家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余父也看得出田可的心思,他并非思想保守和传统的人,也没有那种瞧不起穷人的姿态,在饭桌上,一边喝酒一边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   并对余枫说:“小枫,小可心地善良,要不是她,你这命可能就捡不回来了,好好待人家。”他故意加重‘待’这个字。   “恩,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余枫误会老爸的意思,他以为老爸让自己给田可一些好处,并没有想到父亲其实另有深意。   倒是田可,听了这话,小脑袋立马低下去,埋头吃饭。   3.   互留联系方式后,田可便高兴的离开了余家。   之后的日子里,她主动联系余枫,并约他出来,虽然田可善良单纯,但她并不傻,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应该去争取,哪怕结局是不理想的,总好过坐以待毙的强。   田可和余枫的交往开始频繁,按照田可的话说:这样的情况就应该表白了。   于是,她对余枫表白了,她对他说她喜欢他。   余枫当时很诧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说‘我也喜欢你’也没有说‘我不喜欢你’。   只是微微牵起一边嘴角看着田可,而在田可看来,这种微笑就表示:他也喜欢我!   她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过来,我前的预料是对的,田可只是一厢情愿。   而余枫则是顾虑田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才没有立刻拒绝,但我想,以后总会拒绝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喜欢你的?”我看着她说。   她喝了一口买回来的饮料后,才说:“很早就知道了。”   “怎么发现的呢?”   “感觉。”   “哦?”   “我感觉到他的不在乎,爱情是相互的,我和他只有我在对他付出,而他却很少对我付出,或者说他的那些付出其实是来自于心里的亏欠。”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我爱他啊,难道我不应该继续吗?”   “你想用自己的爱去感动他吗?”   “难道不可以吗?”   “那你感动他了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   我做到她身旁,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别傻了,余枫并不喜欢你,你也感动不了他。”   “是吗?那他喜欢谁?你吗?”   我看到了她嘴角的笑容,冷笑,和小叶子当初一样的笑容。   我心里突然开始惶恐起来,我害怕因为我,田可再次步了小叶子的后尘。   “傻瓜,我是不可能喜欢余枫的,永远都不可能。”   “哦?为什么,他那么优秀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哦。”她低下头去,换做平时,她一定会跳起来追问:是谁,长得帅吗,对你好吗,现在在哪里,等等一些问题。   我双手捧起她干净的脸蛋,坚定的说:“田可,我再说一次,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他,绝对不可能,请你相信我。”   “是吗?”   “是!”我用力的点点头,眼神坚定的说。   可能她看到我坚定的眼神,这才松了口气,说:“可是,余枫他并不喜欢我啊。”   “没关系,姐姐帮你想办法搞定他。”我打了个响指,说。   我看到她双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对她招招手,将嘴凑近她耳朵说:“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   她真的很单纯,疑惑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说:“不行不行,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能这么做。”   “那你就继续用以前的方式感动他吧。”我起身说。   身后是一片安静,我知道她在犹豫,在考虑。   我出了酒店,我想去散散心,因为如果田可真的和余枫熟了的话,却要苦了白晓峰这个痴情种了。   心里的事一多,心就开始烦躁,一烦躁就想要抽烟。   我走在路上,很多的车辆从我身边擦过,带起一大股一大股的灰尘,我连同那些灰尘和烟一并吸入肺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呛。   我抬眼看去,远方那灰色的天际下站立着一个人影,高挺而萧瑟,一袭白衣随风飘荡着。   被风遗忘的岁月还未凝结成冰,天边灰蒙蒙的抑郁碾压着我的风华正茂,躲不开的涟漪,逃不掉的宿命,我知道,那是一场在劫难逃的心跳。    ☆、十七   1.   我们一同朝着彼此走去,距离越来越近,在灰色的天际下,在微弱的夕阳下,影子越来越长。   我们就像是两条路上的两个人在朝着彼此靠近,在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刻,却又心有灵犀的停下。   我和余枫坐在路边,他掏出烟盒,撕开包装,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火用一下。”   我并没有阻止他,因为我知道,一个不抽烟的人如果开始抽烟,那么一定是他心里的烦恼已经快要累积到溢出,快要控制不住的情况。   我打着火,他用两片薄薄的嘴唇用力的将烟生涩的含在嘴里,我微微扯了扯嘴角,但没笑。   “咳咳...”刚一点着吸了一口他就开始咳嗽,并且还不停的揉眼睛。   我知道,是烟熏着眼了,我体会过那种感觉,很难受,辣眼睛!   但他并没有扔掉烟,而是夹在手指中间,看着远方的天空,说:“天快黑了。”   我没有答话,我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要对我说。   他转头看着我:“你没有以前爱笑了。”   他继续说:“以前的你虽然不怎么喜欢接触其他人,但在我面前你总是像个小孩子,喜欢笑,喜欢粘着我。”   “你和田可的事情我知道了。”我突然说。   他只是微微迟疑,便说:“迟早都是会知道的,早点知道并没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伤害到田可吗?”我像个母狮子一样猛地站起来对他大声喝道。   我俯视着坐着的他,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我的情绪会突然转变。   我余光瞥了瞥他手指中的烟,已经凝结了很长一段烟灰,它们并没有掉落下来,只是有点弯曲,像一个微微弯曲的跑道。   我和他对视了很久,他才说:“我知道,但我已经没办法了,我最后悔的就是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   他低下头去说,我能感受到他那种咬牙切齿的后悔和心痛。   我掏出香烟,点燃,缓缓坐了下来。   2.   他说:“我没想到她在你心里那么重要。”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吐出一口烟,低沉的说。   “我去跟她说清楚。”他扔掉烟头,用脚踩灭,站起身就走。   “站住。”我叫道。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叫着:“你难道忘了她之前受过的欺辱了吗?你还想再次伤害她吗?”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停在那里,我看到了他握紧的双拳,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双肩,看到了他仰着的头。   我知道,那是一种无声的呐喊。   因为我曾经也这样在心里呐喊过,我明白那种滋味,那么无助,那么脆弱却又无法爆发出来。   像一根粗大的铁链拴住了五脏六腑,动弹不得分毫。   我看着他的身躯,他仰头看着快要黑下来的天,我们就这样保持这样的动作,很久很久。   耳边是车辆经过的呼啸声,带着风和鸣笛,刺的耳膜发疼。   最终,他松开握紧的双拳,低下了看天的头,然后像一个木偶一样,缓慢而沉重的挪动着双脚。   我没有追上去,我知道他不会去找田可坦白,他也许仍然会像往常一样,照顾着她,温暖着她,虽然这种关心是虚假的,但对于田可来说,虚假的又如何?起码这是真实发生的。   有时候我很替田可不值,我很想劝她放弃,但又不忍心伤害她,因为她早就知道余枫心里的想法却还甘愿活在这种虚假的爱意当中。   我有些不放心田可,于是回到了酒店,在门外我听到了她和余枫的声音。   “我想吃龙虾,很大很大的龙虾。”   “好,带你去吃。”   “我还想吃螃蟹,很大很大的螃蟹。”   “好,带你去吃。”   “我还想吃一个苹果,嘻嘻。”   “OK,我削给你吃。”   “不,我要你喂我吃。”   “好,我削好了喂你吃。”   房间里传来田可愉悦的笑声,但这样的笑声却像一把大铁锤,将我心脏砸的粉碎。   我转身离开了酒店,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看不见星星,只能看到月亮的周围漂浮着几朵厚重的乌云,那些光,从那些云朵的边缘散发出来,不刺眼,不明亮,冷冷的孤寂和无助。   城市里的灯光早就亮了起来,路边有很多人在散步,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都是成双成群,只有我一人是孤单的。   突然感觉很悲伤,这个城市里似乎找不出和我一样孤独的人。   我想到了白晓峰,那个爱慕田可的人,那个为了田可揍了老板的人,那个被老板开除的人。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找到新的工作?   我掏出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   3.   “在哪里?”   “家里。”   “出来喝酒。”   “在哪里。”   “嘉里。”   我在‘嘉里’酒吧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白晓峰骑着电动车过来。   他一边拔钥匙一边说:“怎么想起请我喝酒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谁说请你了?AA。”   他耸了耸肩,两边嘴角往下弯下去表示无奈。   酒吧里很吵,也很耀眼,这里是释放抑郁和压力的情绪。   在这些灯红酒绿的皮囊下我能感受到有很多很多的悲伤在跳动着。   大家都已经成年,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都在慢慢的成长,在成长中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隐忍自己的伤感,学会了伪装成一个光鲜艳丽的人,只因为大家都需要通过这种伪装来寻找不悲伤的理由。   很多很多的人,比如田可,比如余枫。   我叫了很多酒,白晓峰惊讶的说:“我说姑娘,你叫这么多酒,喝的了吗你。”   “不是还有你吗?”   “别别别,你知道的,我酒量都还不如你。”   “那就多喝喝酒量就上来了。”我端起酒杯,对着他。   他也端起酒杯,说:“一口干?”   “你以为呢?”我歪着脑袋笑了笑。   我看到他喉结在上下滚动着,我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看到他恶狠狠的眼神,我立马止住笑,说:“干。”   我们喝了很久,也喝了很多,他酒量确实不如我,我只是脑袋晕晕的,而他则已经趴在桌上,举起疲软的手在空中挥动着,嘴里含糊地说:“倒,倒满咯。”   我知道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他可能会吐,那我就遭罪了。   4.   我搀扶着像山一样沉重的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酒吧,我依稀记得酒吧附近有家酒店。   开了房间,推门而入,扶着白晓峰走到床边,然后一松手,他就像头猪一样倒在了床上,嘴里还在含糊的说着:“倒...”   我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你特么还喝上瘾了。”   我将他的鞋子脱了,把他弄到床中间去,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我像是背了几十斤大石头走了几公里一样,气踹嘘嘘的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床沿,软软的,很舒适。   坐在地板上,一丝凉意透过裤子传递到臀部,我浑身一哆嗦。   窗帘没有拉下来,月亮兴许是冲开云霄了,浓郁的月光透过我背后的窗户照射进屋子,在我脚前的地板上形成一个四方形的轮廓。   清晰而明亮。   我又拿出了香烟点燃,我承认,烟瘾越来越大了,但也许是烦恼越来越多呢?   我将小腿慢慢的收起来,就像没了双腿的残疾人在爬行,缓慢的。   鞋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冗长而深沉。   我将夹着烟的手放在抬起的膝盖上,手指上的烟在月光下升腾着。   我看着它们,静静的看着,双眼都未曾眨一下,没多久,眼睛就开始受不了了,很想眨眼,但我继续坚持着。   不一会儿眼泪就出来了。   我突然明白那些演员为什么能说流泪就流泪了,此刻答案那么清晰,不就是通过这种睁眼的方式来刺激眼睛从而达到流泪的目的吗?   不知不觉中,我睡了过去,但没一会儿我就醒了,被手指间的烟给烫醒了。   我想见了鬼一样将已经燃尽的烟蒂扔的老远,回头看了看睡着的白晓峰,我准备起身。   双手撑着床沿,臀部刚刚离开地板,我就停下了动作,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好想并没有地方可以去。   之前的酒店田可和余枫不知道有没有离开,而出租屋则离这里太远,现在才感觉到浑身无力,很疲乏,很困。   我有些艰难的站起身,跪在床上,有些艰难的将白晓峰的身体向床边挪了挪,然后我大呼一口气,躺在了床的另一头。   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软软的,白色的,干净的,我闭上眼,一切美好的相遇和分离的悲伤都会在梦中浮现。   就像断了根的树叶,想念会有的,但叶子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余生,漂泊在风中,卷着尘埃,去到更遥远的将来。 ☆、十八   1.   初秋的风惊扰了一丝浮凉,初升的太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有一点害羞的红,来自海平面的红,有鸟儿在石头上翘首以盼,也有鸟儿拍打着翅膀划过海平面上的红。   白晓峰还没醒来,而我站在窗前抽烟,我在看烟城的日出,那么美,和我的生命却又格格不入。   我孤独、悲伤、抑郁、心狠而且手还辣,对于我很厌恶的人我一定不会多说废话。   我将我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每一年的每一个季节里,看不到醉人的风景,听不见世界的鸣叫;青山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前世今生的期许,这辈子可能也只能这样了,一个人走下去,风的陪伴,其实,注定是孤单的。   我回头看了看白晓峰,微微的鼾声很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他是个好人。   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我替他将被子往上挪了挪,不料他正巧醒过来。   他的眼神,慢慢的,从惺忪到惊讶,然后像兔子一样敏捷的闪到床的一旁去,并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   我噗嗤的一笑,骂道:“我他妈还没说你占我便宜,你倒是感觉自己吃亏了。”   “我占你便宜?不可能。”   “这张床上有我的香水味,不信你问问被子。”   他果然很老实的用鼻子在被子上嗅了嗅:“还真有香味,啊?难道我们...”   “王八蛋,你想哪儿去了。”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但也并不能怪他,可能别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这么想吧。   我将昨晚的情况告诉了他,耳边清晰的听到他如释重负的声音。   2.   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白晓峰立刻说:“诶,你怎么坐地上。”   “爽快!”我说。   “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你好像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胸太小?腿太长?”我直言不讳的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直率。   “我去,你这人 ...”   我掏出香烟,扔给了他一只,他接过去微微皱眉说:“你们女生都喜欢抽这种烟吗?”   “怎么?不习惯?”我嘴里含着烟,打火机的火光照亮我的脸庞,眼前一片明亮,一边点烟一边微微抬起眼看着他说。   “太细了,不习惯,味道也不适合我。”白晓峰把玩着手中细长的香烟,吧唧着嘴说。   “爱抽不抽。”   最后他还是点燃抽了起来。   我说:“田可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于是我将田可和余枫的事告诉了他。   他很平淡,吐出一口烟,说:“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子,有对象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还继续吗?”   “为什么要放弃?”   对啊,为什么要放弃呢?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我而言,是我放弃余枫吗?逃避和放弃,我想我更多的是逃避吧。   “我会一直坚持到她嫁人的那一天,等到她嫁人的那一天我也一定会去祝福她。”他侧过头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说。   我不是先知,我不能预料白晓峰和田可的结局,也不能预料田可和余枫的结局,但我能预料余枫和我的结局。   在劫难逃吗?   并不是,在我看来,我和余枫不是在劫难逃的心跳,而是擦肩而过的宿命,这种错过是永久性的,无法回头,即使回头,也终将不再有曾经的感动。   3.   我心底是希望田可和余枫走下去,但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勉强,只要有一个人没敞开心扉,另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走不进对方的心里,活在虚假的一厢情愿的感情当中。   所以,很多时候我觉得田可比我更加需要安慰。   我问白晓峰有什么打算,是继续找工作还是干点别的。   他说他想开一家奶茶店。   我没有问为什么,因为田可喜欢喝奶茶。   还记得有一次,天气很炎热,40度的高温火辣辣的晒着这个世界。   白晓峰顶着烈日跑了两条街,去买了一杯奶茶,我在门口看到他推着电动车走过来。   小心翼翼的提着装有奶茶的袋子,然后走到店里,对田可说:“给你喝。”   他有些唯唯诺诺。   我看得到他脸上的真诚以及能捏出水来的衣服,忽然想起来,余枫曾经也为我这么做过。   同样是烈日的天气,跑步去另一条街为我买来我最喜欢吃的冰淇淋。   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就像冰淇淋”。   我像冰淇淋吗?   也许吧,曾经是他夏天里的冰淇淋,如今是他夏天里的一朵抑郁的云。   田可在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开了。   白晓峰像个傻子一样端着奶茶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汗水。   我上前递给他一张纸巾,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接过他手里的奶茶,来到田可身边。   她的确很单纯,属于很好骗的类型,我说:“人家也大老远跑几条街,电动车可能还坏在中途了,不容易,喝吧美女。”   “蓝歌,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他怎么就不死心呢?”她抬头看着我,一脸无奈的说。   “不喝是吧,那我喝了。”我作势要喝,但田可却又来阻止我。   我假装疑惑的看着她,她没好气的说:“拿来。”然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奶茶杯。   她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的,想喝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接受,可能也有‘人家给我买的就属于我的了’的意思。   我跟田可说白晓峰要开个奶茶店,我很惊讶于她的反应,她疑惑的说:“白晓峰?哪个?”   我说:“就是我们之前的同事,快餐店的,还当众对你表白的那个男生。”   “哦,他呀,开就开呗,跟我说干嘛。”   “开张那天他想你也去。”   “我才不去。”   “你不去?你确定?”   “对。”   “那行,我和余枫去。”   我转身欲走,田可忙拉住我,笑嘻嘻的说:“我去,我去,免费奶茶不喝白不喝,我一定要喝他个几十杯。”   “撑死你得了。”我甩给她一个白眼。   4.   半个月后,白晓峰的奶茶店开起来了,叫‘可可奶茶’,这名字很有意思。   田可也不是真傻,自然联想到了什么,但也没说话,只是嘟囔着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开张那天余枫和白晓峰见面了。   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相互微笑握手。   “我叫余枫。”   “我叫白晓峰,里面请。”   白晓峰在这个城市里的朋友并不是很多,我数了数,也就四五个,但我感觉他的那些朋友都不怎么靠谱,不能交心只能交往,属于酒肉朋友。   所以,算起来,他其实也是孤独的吧?   店面很小,三十平米左右,四张桌子,环境布置的倒是蛮清新文艺的,我比较喜欢这种环境。   我,余枫,还有田可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俩挨着坐,我坐在他们对面。   随便聊了聊店里的布置环境什么的,然后白晓峰就端着一个铁盘子过来。   他将铁盘里的草莓味的奶茶优先递给田可,并说:“田可,这是你喜欢的口味,别客气尽管喝。”   余枫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我接过白晓峰的奶茶,说:“你这装修的可以啊。”   “嗨,在设计网站上找的一种设计方案,按部就班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哦,挺有眼光的,那你去招呼去吧。”   “行,你们慢慢用,田可,喝完了叫我,我再给你做。”临走不忘对田可说。   “不吃醋吗?”等白晓峰走了,我对余枫说。   他两手一摊,说:“有必要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像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而且还有钱有样貌的人,的确不需要吃白晓峰的醋。   时光在一点一点的向前走着,我们也在一天一天的成熟着,身后是天光长廊的沧海桑田,身前是纵横交错的白驹过隙。   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你会遇见谁,和谁发生怎样的关系,更无法料到明明看似很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一下子乌云密布、狂风骤雨。   就如同我和余枫睡在一张床上.   白色的,白色的,白色的... ☆、十九   1.   没有人陪我一起抽烟,也没有人陪我一起喝酒。   当一种情绪变成一种习惯后,其实倒也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淡淡的落空感。   就像孤独的太久反倒喜欢独处。   一个人看没有星星的天空。   一个人看没有树叶的树。   一个人听没有人声的歌。   一个人喝没有放糖的咖啡。   一个人唱着满是悲情的独角戏,撕心裂肺的唱着。   我一个人在KTV的包房里,拿着话筒,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唱着歌。   包房里充斥着酒精味、烟味还有一颗苍白无力的心所散发出来的疼痛的味道。   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   月亮知道,黑夜知道,手里的话筒知道,风也知道。   我泪流满面的趴在沙发上,有时候真的很恨自己。   我是个感情逃避者,我知道心里想要什么,但我却不能去得到它,我不想重蹈覆辙额。   好多往事浮现在我朦胧的双眼前,浮浮沉沉,消散不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   睡在我身旁的是一个男人,他叫余枫。   我像一个偷了男人的小三,生怕被人捉奸在床。   瞪大了双眼盯着余枫,脑子里努力回想之前的事。   我记得我在包房唱歌喝酒,后来可能喝多了酒趴在沙发上。   之后便很难回忆起来,我能感觉到当时有人抱起我并行走,但我就是睁不开眼,太疲惫。   我用手指轻轻捏住被子的一角,很小心很小心的慢慢拿开身上的被子,又很小心的拿起外套和鞋子。   然后光着脚,捻手捻脚的走到门口,像个被约会开房偷了钱包的骗子。   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我知道余枫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但心里总感觉很害怕,害怕被人发现我们在一张床上,那样我就算死了也说不清。   我刚要去开门就听见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响起。   2.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在我门外停下。   我听见拿钥匙的声音。   我光着脚丫飞快的跑进厕所,并将门反锁住。   我又将耳朵贴在厕所的门上,高跟鞋踩着木质地面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然后是一声叹气声。   过了一会儿,余枫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他应该是被声音吵醒了。   “什么怎么是我?不是我还能有谁?”田可,是田可。   我心跳的很快,如果被发现,我应该怎么解释?在几天前我就回到出租屋去住了,这里是他两在住。   听到田可朝厕所走来,我下意识的用肩膀抵在门上。   “咦,怎么打不开?”她继续转动门把手,说:“谁在里面,出来。”她得声音带着愤怒。   “没人,昨天这锁就坏了,打不开。”余枫说。   “是吗?”接着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田可提高嗓门的声音:“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朝我这里走来。   “嘭嘭嘭”   田可在踢厕所的门,虽然我知道以她的力量不可能踢开,而且我还反锁,但我仍然下意识的用力抵住。   “小可,别闹了。”   “说,你身上的味道哪里来的?”   余枫过了一会儿才答话:“我给你买的香水,自己试了一下。”   “香水呢?”   “额,在我车里,要不你跟我去拿。”   又过了一会儿,田可突然说了一句话,就跑出去了。她说:“你这个骗子,我恨你。”   我不敢出去,直到余枫敲门说:“她走了。”   我打开门,看着他,说:“不打算去追吗?”   他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微微点头,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余枫走后,我穿上鞋子页连忙走出酒店。   这件事情让我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总感觉心沉沉的,连呼吸也加快了。   我去了可可奶茶,问白晓峰要了一杯奶茶,刚喝一口田可打来电话问我在哪。   我站在门口,一只手拿着奶茶杯,一只手夹着香烟,没一会儿就看见田可骑着单车过来。   她快步来到我跟前,突然一把抱住我,我双手放在空中不知所措,我说:“怎么了?”   “他,我恨他,他居然背着我…”然后就哭出声来。   听她这口气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我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白晓峰看见了也过来问情况,但没有人告诉他,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我将香烟含在嘴里,腾出手来拍拍她的背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余枫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一直沉默着,很久很久,我以为她心里难过,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田可突然松开我,看着我,沉默。   我看到她眼神有些奇怪,有愤怒,有憎恨,有不甘和不可置信。   3.   我转身将奶茶杯放在桌子上,再转身的时候却发现田可已经登上了单车,身影越来越远。   我对白晓峰说:“车钥匙给我”   当我骑上车的时候,田可得的身影已经小到看不清。   我坐在车上,脑中一片空白,心,也不知觉跳动的厉害。   似乎,她知道了些什么。   我想去追,但又害怕追上了不知怎样面对她?那时,我又如何说得清楚?   说我和余枫什么都没有发生?说我们是清白的吗?   我盯着还在微微晃动的电动车钥匙,余光里是行驶的车辆和走过的行人,还有站在店门口的白晓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有人叫他做一杯奶茶,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很多事情总是出乎意料,我本以为田可知道了什么,但回到出租屋后却发现田可坐在床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在房间里,不知所措,一时间,空气似乎开始凝聚。   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突然开口说:“余枫他有别的女人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放在她的肩上,说:“也许这是一场误会呢?”   “不会的。”   “那你看见那个女的了吗?”   “没有,但厕所里的门被反锁了,打不开。”   我迟疑片刻,说:“要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他那么优秀,难道你要因为一个误会而错过他吗?”   她沉默,低着头,玩弄着白色的裙摆。   然后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抽起烟来。   我听到高跟鞋踩木地板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去,田可走了出去,我没有去阻拦她。   这个时候,她需要安静,需要思考,或许她已经思考好了,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我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可以,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不想有人来麻烦我,而我也不需要去麻烦别人。   可能这句话说出去大家都会说我无情,其实,是他们不懂,懂得人一定会理解,这不是无情,这是成熟。 ☆、二十   1.   这夜深人静的悲伤,呛醒浮华一生,霓虹拉长岁月的影子,在黑夜里挣扎,我抓住夜的黑色,塞进胸腔,闷哼一声沧海桑田。   我在走路的时候会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感觉心里很空洞。   总想着去抓住些什么,但又没有勇气伸出手去。   只能在夜色下握了一拳凉凉的空气。   我听到“吱”的一声,寻声望去,是一只从下水沟爬上来的小老鼠,全身湿透透的。   我停下脚步,不想去惊扰它,它在路边一边移动一边用鼻子嗅着什么。   它慢慢的朝前移动,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它应该是去到温柔的地方了。   我看到我脚前有一只被踩扁的蝴蝶,白色的蝴蝶,生命早已经僵硬,我突然想,每一个生命总有一些无能为力的曾经。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来到了白晓峰的‘可可奶茶’店。   奶茶店的门已经关上了,平常奶茶店都是很晚才关门,我心想,是不是白晓峰有什么事情?   我想要打电话问一下他,但又想了想,他有他的生活,何必去惊扰人家。   我继续向前走,这条路上没有石子,但我仍然做出踢石子的动作,我在踢着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酒店,这家酒店的某一层楼的某一个房间里住着余枫和田可。   我抬起头向着五楼的地方看去,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继续踢着空气。   没走多远,发现前面聚拢了很多人。   可能是城管在巡逻抓住了什么人,可能是小偷吧?也可能是一些人因为某事而起了争执,我不想让这些事情打扰我。   我就想安安静静的走。   如果可以,我想走到岁月荒老。   2.   “你们这群混蛋,放开他。”   这是田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以及愤怒。   我嚯的转身,沉默着扒开围观的人。   余枫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头,但嘴里却没说一句话。   一个男人用脚在他身上胡乱踢打着。   一旁的田可被另一个男的用双手架住。   我猛地转身,冲出人群,左右扫视着,跑到路边捡起一个比拳头稍微大点的石头,然后迅速折回去。   “□□妈。”我嘴里骂了句,同时我手里的石头砸在了架住田可的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他捂着脑袋,看着我,然后慢慢的倒了下去。   围观的人都迅速的远离我,像蚂蚁搬家一样,躁动而焦急的远离我。   另一个踢打余枫的男的看见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又看到我手里的石头,嘴里骂了句就朝我跑来,他的速度很快,我猛地向他扔出石头,砸在了他肩膀上,他只是略微停顿,然后又朝我奔过来。   就在他的拳头快要打在我脸上的时候,余枫从后面抱住他的腿,大叫道:“走啊。”   我趁着那男的低头看余枫的时候,一拳打在那男的脸上,他又骂了一句“□□”,想要挪动脚步,但双腿被余枫抱的死死的。   我后退几步,余枫又叫道:“跑,带着田可跑。”   看那男的身形,长得很壮实,我在他面前可能就像一只小动物,他可以轻松的制服我。   余枫还在继续叫着,田可嘴里一边骂那男的一边叫余枫松手,因为那男的在用拳头打着余枫,打了很多拳。   我看了看田可,早已是个泪人。   我没理会田可,转身跑出人群,我听到身后田可在叫我的名字,叫声中透着绝望。   我跑到路边又捡起一个石头,带锥的长方形石块。   我冲进人群,发现那男的还在低头打着余枫,我看到地上有些血,那是余枫的血。   看到过一句话: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会急剧下降,甚至为零。   可能我当时的智商已经为零了。   手里紧紧握着石块,我像个地狱逃出来的魔鬼,浑身燃烧愤怒的火焰,大步走向那个男的,对着他的脖子砸了下去。   我看到尖锥的石块没入他的脖子里,然后看到石块在路灯的照射下,慢慢的变成暗红色,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脖子上流到了衣服里去。   我看到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绝望和不甘,还有不可置信,以及对生命的渴望。   他庞大的身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抽搐着身子,像是犯了羊癫疯的人一样。   我扫视着周围,我还看到围观的人对我指指点点,他们离我越来越远,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看到余枫双手撑在地上,他的嘴角有血流出,他愣愣的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我看到田可双手捂着嘴,我从她的侧脸看过去,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如泉一样往外冒,溢出在手背上。   3.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砰的一下双膝跪在地上,麻木和恐惧已经代替了我所有的情绪。   我双眼盯着地面,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跳的很快,还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说“报警,快报警。”、“杀人了,出人命了。”   我听到余枫的叫声:“操他妈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叫声中的不甘,我知道,他是在为我不甘。   没有谁能料到结局会是这样,田可一句话都没说,仍然捂着嘴流泪,嘴里发出“唧唧呜呜”的声音,我知道,她想哭,想大声的哭。   我、余枫、田可,我们三人都没有动,我们也都已经没有力气在动弹。   余枫坐在那里,仰着头,张大了嘴,满脸泪水,时而用双手抓着头发,时而用拳头拍着坚硬的地面。   我看了看他,我能看到眼泪流进他长大的嘴里去。   但他的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明白今天的事情对我的后果将会是怎样。   我知道。   他爱我,很爱很爱。   我知道。   他无奈,很无奈很无奈。   我们都将万般的情绪堵在胸腔中,都没有发出声音,都在无声的嘶喊,在胸腔中嘶喊。   像一只巨大的双手在撕扯着胸腔,想要冲出来,想要让这个世界颤抖起来。   没一会儿警察来了,把我们三个带走了。   我被判了三年。   故意杀人罪。   那个被石头扎进脖子的人死了。   第一次被判的是防卫过当,但是死者家属不服,继续上诉,二审的结果就是故意杀人罪。   防卫过当也好,故意杀人也罢,我似乎已经并不是很在乎结果。   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的人性。   我知道对方在背后做的手脚,我也知道余枫家里的势力还伸不到烟城,他无能为力,但他也已经尽力了。   我懂。   这牢,我坐定了。   而且可能是整整的三年,分秒都不会少。   是不是太孤独的人不论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会很从容淡定呢?   面对坐牢,我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恐惧,因为到哪里我不都是一个人吗?   家里,街上,宾馆,有花草的地方,有人烟的地方,海边,山上...   这些地方,我不都是一个人吗?监狱?又有什么区别呢?   4.   冰冷的手铐和脚链凉透了我的皮肤,让我浑身一哆嗦。   我被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带出了法庭,余枫和田可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两位警员,我清晰的记得,这种眼神在我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父亲想要侵犯我,另一次就是现在。   两位警员相互看了看,然后为我让出路来。   我拖着略微沉重的脚链,它们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田可和余枫朝我跑过来,他们泪眼模糊,他们都在强忍着泪水。   我笑了笑,说:“别难过,不就三年吗,很快的。”   田可抱住我,大声的哭了出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背上湿哒哒的一片。   我看着余枫,余枫也看着我,他双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笑了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朝我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懂没懂我眼神中所蕴含的深意,我希望他能好好待田可。   我说:“姑娘,我背上的衣服都湿了。”   田可离开我,泪眼模糊的看着我说:“我和余枫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说:“别,千万别,你们来看我的话,我会忍不住想要出去,心情就会很烦躁,让我静一静吧,别来,真的。”   我听到身后警员在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时间到了。   我面朝他们,慢慢向后挪动脚步,他们的脸在我双眼里越来越模糊,那是泪,是我的泪模糊了他们的面孔。   最后,我停下来,对他们喊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地。”   然后我就像个赴死的勇士,头也不回的转身。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余枫抱着头蹲在地上,这一幕,似岁月化成了针,刺进心里,把我的心扎的很疼,很疼。   记得第一次有这样感受的时候,是我学生时代,我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挽着余枫的手臂,那一次,心也很疼很疼,和现在的疼是一样的深沉而清晰。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娇小的身影,是余枫的表妹,那一次,心也很疼,但更多的是后悔和愧疚。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不完整。   我和余枫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   因为他的家庭里不允许出现像我这样有瑕疵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白晓峰。   那个爱慕田可的男生,不知道三年后,他的‘可可奶茶’还会继续开下去吗?   不知道田可的婚礼他会参加吗?   不知道田可会和余枫走下去吗?   未来的三年,我会将孤独进行到底,将在冰冷的铁门里,在抑郁的内心中演绎着自由,如小丑一般的自由。 ☆、二十一   1.   任尘埃洒满岁月的皮囊,生长出一朵朵孤独的云,滋养着一片片青春眷恋。   在伤春悲秋的时光里拼接各种影子,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沉浮不定。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灰色的印记,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   就如同我坐过牢,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一切随风,是最好的归宿。   我曾以为监狱就是一个四方形的小空间,只有一个小窗口,四周都是铁皮或者水泥做成的墙。   但我进去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这里就像是一个集体的宿舍,上下单人床,有厕所,有被子,一切的环境都很正常。   但也有不正常的,比如:人!   我被安排在了其中一个监狱里,里面住了八个人。   她们都有着齐耳短发,清一色的服装。   我刚进去的时候有几个人围着我问东问西,诸如“你怎么进来的?”“判了多久?”“是偷东西吗?”“你老家哪里人。”等等。   我没有理会她们,这种情况,我根本没心思去对外界所有的生物上心。   我想念余枫,想念田可,想念白晓峰还有他的奶茶,想去看烟城的日出日落,想去烟城的山上吹风...   突然的,眼泪就在眼中打转,我低下头去,想着那些人和事。   三年!   我突然很看不起我自己。   之前还对余枫说“不就是三年吗,很快的。”而当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像长满了刺,特别想要出去,特别的想念他们。   “哟,抬起头来。”   一个人用手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抬了起来。   我斜着眼看着她,狠狠的看着她。   “敢这样看我?”她吐了一口唾沫在我头发上说。   “五官长得挺精致的,就是皮肤嘛有点黑。”她继续说。   然后她对旁边几个女生使了个眼神,我的双脚和双手分别被两个人按住,刚才说话的女人坐在我身上,用手掌捏住我的下颚,导致我不能闭着嘴。   她说:“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你以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痛苦,哼。”   她另一只手从我的脸颊上慢慢向下游走,我到现在才懂她们这么做的目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之间就大叫了一声,将按住我双脚的女生踢开,然后我双脚向上弯曲,将坐在我身上的女人卡在了两腿之间。   她嘴里骂着很难听的话,但就是挣脱不开,因为我的双脚是呈剪刀形状,卡住她的脖子,很用力的卡住。   2.   “松开,□□妈。”我恶狠狠的看着还按住我双手没松开的女生,大叫着。   她可能被我的眼神和气势吓住,忽然就松开手,退到一边去。   我坐起来,脱下囚服,捏成一团,二话没说就直接摁在了被我卡住的女人的脸上。   我很用力的按着,双眼满是怒火,紧咬着嘴唇。   她嘴里呜呜叫着,双手拍打着我,她想抓我的脸,但是我将头有意识的抬高,让她得逞不了。   没一会儿她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摆动的力度也逐渐下降。   其实当时我是清醒的,我并不想再背上一条人命,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告诉她:我不好惹!!!   我松开手上的囚服,她像个快要溺水而死的人,大口大口的喘气,张大的嘴巴贪婪的吸着屋子里流动的空气。   过了很久,我看到她胸腔的起伏开始慢慢平稳下来,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冰冷的说:“别惹我。”   然后我就转身要去我的床位上。   但刚走几步我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用小臂卡住,那个女人卡住我的脖子往后拖,拖到墙边,然后用我的头去撞墙。   不过我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一只手抓住铁床的脚,还是用刚才的方法,双脚猛地向上抬起卡住她的脑袋,她走不了,我们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房间里的人有人在笑,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但都没有上来劝架什么的。   因为她们不再像田可那样的单纯,她们都很成熟且狡猾,至少她们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我和那女人僵持了很久,彼此都感觉到力气在迅速消失。   我说:“一二三,同时放手。”   她可能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点点头。   然后我数了一二三,我们同时放开手。   在她放手之后我看到她又要伸出手来,但她的速度没有我快。   我用手臂将她的脑袋夹在我的腋下,然后将她拖到墙边去。   砰砰砰...   我嘴里大叫着,发出如野兽一般的怒吼声。   我从来不会去主动得罪人,除非有人得罪我,但当我选择原谅后你却还不善罢甘休,那我也就没必要对你仁慈。   仁慈这个词语只在我幼年出现过,我离开舅舅家,离开余枫后的岁月里,我的仁慈被现实一点点的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冷情。   我用手臂夹着她的脑袋,不停的在墙上撞着。   然后墙上开始有血出现,然后了一大片白色的墙壁。   之后就听到警报声响起,门被打开,我被带走。   3.   我被关在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这里真的像我以前想的那样,一个小小的空间,四周是坚硬的水泥,厚厚的铁门上有着一扇很小的窗口,我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外面。   我侧耳听过去,死一般的寂静。   我想,这种地方应该是关押那些重犯的吧。   我觉得我很变态,因为我笑了,我笑我自己,居然会被单独关进这里。   其实也很不错,起码不用面对那群像饥渴了半辈子的女人。   第二天,我被告知加邢两年。   因为那个女人傻了。   也就是她成了一个疯子。   我没笑,也没悲伤,很平淡。   只是,“加邢两年”这四个字让我的心里颤抖了一下。   我想,五年后,可能他们都结婚了。   可能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   他们会教孩子叫我什么呢?   阿姨吗?还是二娘?姑姑?   呵呵,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未来的事,没人能说得准。   就像谁又会料到我会坐牢呢?   我始终认为,我们一直都是在命运安排好的路上前进。   我那晚如果不出去散步我就不会遇到余枫他们被打,也就不会坐牢。   那晚如果白晓峰的奶茶店还开着的,我也不会遇到余枫他们,因为我起码会在白晓峰的店里坐上几十分钟,顺便陪他讲讲话什么的。   你看,命运就是这样。   也许,当我踏出脚的那一刻开始,它就给我安排好了一条路:坐牢。   4.   一个星期后我被告知有人要见我,我知道是余枫他们,我对看守员说我不见,让他们回去。   最后看守员递给我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对我微笑着,她是我的母亲,我从未见过的母亲。   看到照片后,我无声的落下眼泪。   我问自己后悔吗?   不知道,没有答案。   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在这里了。   眼泪落在了照片上,我用手抹掉,将照片抱在怀里,然后又贴在我的脸上,我轻轻说了两个字:“妈妈...”   很沉重,很压抑的两个字,我从未说过的两个字。   眼泪更加的汹涌了。   很长很长的时间,我没流泪了,像是已经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一样。   我将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枕头下,再次打开包裹。   里面没别的东西,全是书,在最底下还有一支笔。   我知道,这一定是余枫给我买的。   因为我曾经对他说过:“我喜欢看书,不喜欢上学。”   我记得他当时还笑着说:“你呀,真是个奇葩。”   呵呵,又想起他了,可能人都是这样吧,分开后就会很容易想念一个人。   大概有十来本书,有文学有小说有杂志等类型。   我打开第一本书的第一页,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是余枫的字迹。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买书给你看,念你。”   我心里问自己:我是怎么了?   曾经孤独的我从来不会这么脆弱,如今却将我所有的坚强下沉到了比泥土还要低的地方。   眼泪像是家常便饭,说来就来。   我又流泪了,原来,人的眼泪是流不完的。   我从心里谢谢余枫,让我在这样寒凉而寂静的空间里不至于躁动。   安静,这个小房间里只剩下我翻书的声音。   我很小心翼翼的翻着它们,我突然停下来,修长的手指触摸着它们的身体,细腻、平滑,纸张很好。   有书本的陪伴,每一个夜晚我并不孤单,孤单的是天上的月亮,她的身边看不见星星,孤孤单单的挂在那里,永永远远。 ☆、二十二   1.   我的生命是孤独的,没有什么可以留下,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   就像一片孤零零的落叶,纹理清晰可见,却没有了温暖的根茎滋养身躯。   没有人能够体会这种孤独,五年时间,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冰冷的墙壁。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合上手里的书本,抬起头,从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洞口望出去。   其实在这里并不能望见什么。   只能望见皎洁的月亮从狭隘的视线里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缓慢移动,有时候,我会望的双眼生疼。   心里那生锈了的粗大的铁链似乎早就已经断裂,曾经认为很重要的人和事,经过那么漫长的时光的沉淀,此刻,如风,平淡却又那么清晰。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和事是不能忘怀的,即使沉重的时光也无法抹去那样深刻的痕迹。   就如同我生命中的那些人,我的父亲,我的舅舅,我的田可,我的余枫,还有那个爱慕田可的男生白晓峰。   余枫曾经说过在以后的每个月都会给我买一些书来看,他是做到了的。   但仅限于我服役的两年里。   两年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给我的书。   我不认为他会忘记,因为两年的时间,足够能让一个人的某一种持续性的行为变成一种习惯。   我想,他是不是已经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集团的董事长而无暇顾及我。   我想,他是不是已经和田可结婚,有了他们的可爱的小宝宝而无暇顾及我。   我想,他是不是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因为他在我身上付出的时间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我想他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两年前那么汹涌,两年前,一想到他,我心便如同浪潮一般跌宕起伏,而如今,我心却如清泉一般波澜不惊。   很多时候我在想:这就是忘记吗?   2.   两年时间我看了很多书,不计其数。   两年前余枫送的那只笔,还悄悄的躺在我的枕边,我一直未曾动过它,也许余枫送我笔的初衷可能是让我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   但是我没有。   我心里有很多想法,我想要把这些想法写出来。   我问狱警要了一些纸本,那狱警说:“其实吧,要不是这两年收了些你朋友的好处,我还懒得理你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余枫。   他一直都在帮我脱困,即使脱不了困也会让我不至于那么痛苦。   如果没有他曾经的帮助,我可能不止五年,也许是十五年。   也许判个死刑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死的人也是黑白两道都有关系的。   后来的三年我把我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   刚开始想直接用我的名字来作为书名,但想想并不是很好,想了好几天,终于定了一个名字:《像风,自由而孤独》   我这辈子,十一岁之前我是快乐的,虽然没有妈妈,但我有个疼爱我的父亲,有时候会想起妈妈,会特别羡慕别的孩子有母亲的陪伴。   我问过父亲,母亲在哪里。   父亲摸摸我的头说:“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他将床头的照片递到我眼前说:“喏,这就是你妈妈,你要记住她,不要忘记她的样子,知道吗?”   我乖巧的点点头。   另一个世界,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未知而懵懂的。   但是后来我慢慢的知道,我的母亲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在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告诉了我母亲已经去世,是因为生我的时候子宫大出血,难产而死。   我当时并不知道子宫是什么,但我知道出血的结果一定受伤了,那么大出血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我记得,当时我好像哭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也许是因为“死”这个概念听起来太可怕,被吓哭的。   也许是因为我可能永远都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伤心了。   3.   五年。   整整五年。   五年内无论我表现的如何好,都不会得到表彰和奖励。   所以,我服役了整整五年,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秒。   他们(狱警)说:出大门,别回头,一直走。   我出了大门,转身回过头去。   我看到他们在摇头,并且向我挥手告别。   这里的围墙很高,这里的铁门很高,这里的人很高,这里的天空也很高。   我抬起头,看着天,双手张开,有风从我耳边吹过,齐耳的短发生硬的飘动着。   没有了曾经的长发,心也变得生硬起来。   我走在路上,像风拂过地平面的海,没有波澜壮阔的浪潮,没有波光粼粼的涟漪,如镜般平静而安详。   我躲在镜子的后面。   用五年时光走过的痕迹来燃烧着曾经躁动不安的青春。   这一刻,我对自己说:蓝歌,你自由了。   我抬起脚,想要去踢脚下的石子。   我迟疑了片刻,绕过石子而去。   我回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石子,我想:它会痛吗?   我来到以前白晓峰的奶茶店。   我以为他已经没有继续做了,看到“可可奶茶”四个字后,我的心顿时便高兴了很多。   我想,也许余枫也还在烟城,田可也还在烟城,他们都在,这自然是最好的期许。   我站在奶茶店的门口,向里面扫视,并没有见到白晓峰,我去柜台问:“你们老板呢?”   “在里面。”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这两个字我很少说,因为我的生命是孤单的,并不会涉及到太多的交往。   即使与他人交流,也只是冷冷的点头。   我走到里面屋,站在门口,看着门口上挂着一个牌子:闲人免进。   我推开门,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正在相吻。   我的手还抓着门把手,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们也愣愣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说:“你们老板呢?”   我看到那男的双眼冒出金光怒火,说:“你谁呀,妈的。”   “我找你们老板,你叫他出来。”   “我就是,咱两认识吗?草。”   我抬起手,伸出食指向地面指下去,说:“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你特么有病?耳朵不好使?”   换做以前,我可能会抄起凳子就仍向他。   我深吸口气,很有礼貌的继续问:“这家可可奶茶以前的老板不是叫白晓峰吗?”   4.   “是啊,怎么了?他早就不开了,转让给老子了。”男的摸着下巴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说:“哦,我明白了,你是他情妇吧,怀孕了?找他来买单了?哈哈哈...”   我双手捏拳,咬着牙说:“你说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趾高气昂的瞪着我说:“你是他情妇,你是他情妇,你是小三,你是小三,怎么样,不服你就打我。”   我胸腔起伏的很厉害,拳头捏的越来越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很久后,我才松开拳头,吐出口气,说:“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我又不认识他,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那他转让店铺的时候没给你留下联系方式吗?”   “留了啊,不过早就停机了。”   最后我问他要了那个号码,那是白晓峰的新号码,我打过去,停机了。   我去了出租屋,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地方。   但我想,那里应该是有我的气息的,我曾经的气息。   烟城多了很多高楼大厦,多了很多旅游境地,多了很多外来游客,多了很多特色小吃店,多了很多鸟语花香,多了很多灯红酒绿,唯独少了我曾经生命里的几个身影。   烟城的烟海依然美丽动人,看着红红的太阳缓缓升过海平面。   这一天,是新的一天。   这一天,我会是新的我吗?   是谁的双眼定格进这样的画布,隔着山水想起没有骨骼的悲伤。   那红的耀眼的光芒射进胸口,没有停止的呼吸来回穿梭。   我的余生需要多少的人间灰尘才能划上一个句号?   我在青石上,翘首朝阳,等风来。 ☆、二十三   1.   滴入心脏的泪,如醒入梦中的清泉,泛起不出声响的波光,有股痛彻心扉的痛和不敢遗忘的伤。   烟城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市级城镇要小,比县级城镇要大。   我用了很多天去游走,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我的脚步几乎遍布烟城的每一寸土地。   我走过风的痕迹,看过云的浅笑,哭过叶的孤独,唯独没有见过你们的痕迹。   我走在城市中,抬起头,高高的天际处,挂着灰蒙蒙的乡愁。   路过深暗的巷口,从里面吹出一阵风,凉凉的。   我站在巷口朝里望去,目光跟着落叶卷入了那片深暗。   有风来,吹响一片孤叶做的琵琶,演奏一曲黑暗的曲。   我在巷口听了很久。   那曲子仿佛是草原上的清风做成的笔,在黑色的画布上,画出白色的模样。   那白色的模样在画布上,看着我,他在笑。   我看着他,我也在笑。   然后他向我挥手,将黑暗带进身躯。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将自己关在一个灰色的小屋子里,用30天的时间来怀念我失去的岁月,以及岁月里的人。   一个月后,我打开了这扇木门,当我看到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我脸上的时候。   我忽然觉得,孤独的腿,越来越长,像走不完的山,看不尽的景。   我忽然想要大叫出来。   我冲出去,跑步前进,没有方向的前进。   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我对着远处的垃圾堆,双手放在嘴前。   “啊!!!”   工厂内的黑色,在回荡着我的声音。   “啊!!!”   胸口的情绪被声带带了出去,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活着。   我要活的更加鲜明、亮丽,我要活的更快乐,我要找一个男人,我要为他生孩子。   我想做一个家庭主妇,全职妈妈。   我想,我累了。   我生命中的半辈子过去了,而在我已经过去的半辈子的岁月里却有大半辈子是在漂泊着,孤独着。   2.   我不想去寻找了,我不想走出这个城市了,我眷恋它的美,我忘不掉他的情。   我以前想过,我要按照他的模型去寻找另一个他。   到最后,终究是将自己弄得遍地鳞伤。   脸上的线条是岁月留下的吻痕,很轻,但很明显。   很多年没有用过化妆品和护肤品,我开始找工作,我发了工资开始网购。   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我。   也仅仅只有我。   我在一家公司做了文员,我用一年时间从文员做到了信息部的主管。   我看到一年前的同事们用轻蔑的眼神看我,我懂她们的眼神,但我并不去在乎。   在信息部做了几个月,被调到了市场部做市场调研,我拒绝了这样的调动,因为我不想再跑了,我累了。   我只想找份工作,安静的工作。   最终我被留在了市场部做策划分析组的组长,不用跑,只需要看看数据,然后做作计划。   第二年,我和一个叫王岩的中年男人结婚。   他离异,孩子由女方抚养。   他们的分离是因为女方的出轨。   王岩是个忠厚诚实的人,做事情踏踏实实,为人处世认认真真,对待生活,平平淡淡,没太大欲望,只想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   他憨厚的笑着说:“我没有太大的抱负,我想平淡的过完下半辈子,不艰难,不痛苦,不操劳。”   我想,这就是我现在所期望的生活。   不艰难,不痛苦,不操劳。   以我的能力和收入,完全可以做到。   我想我和他的结合可能是最合适的,于是,那天我叫他出来,对他说:“你娶我吧。”   他虽然四十来岁了,但仍然像个被糖果卡住喉咙的孩子一样,瞪大了双眼,盯着我,好半晌才说:“这个,这个...”   “你就说行不行吧。”   “行行...”他又憨憨的笑了,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我和他结婚那天,白晓峰找到了我。   3.   酒席散掉后,我将他拉到一边,我很用力的抓住他的手,激动的说:“你这些年去哪儿了?田可呢?余枫呢?他们人呢?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们。”   其实,我自从出来后便没有主动去联系过余枫,更没有打算去找他,因为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至于田可,她可能是和余枫在一起,所以,我也并没有想着去联系她。   只是,这些思念累积在心里,溢满心脏,经过岁月的烧烤,让我一见到白晓峰就控制不住情绪。   “蓝歌,田可她...”我看到白晓峰摸了摸眼角。   “怎么了?田可怎么了?”我对他叫道。   “你自己去看吧。”   我的心跳的很快,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本以为他们会过的很好,我在服役的时候还想着白晓峰的奶茶,要和他几十杯。   我跟王岩简单说了下情况,他说:“没事,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我很感动他的大度,我在结婚当天没有陪他,是我的责任,我愧对于他。   但我更在乎的是田可的情况。   白晓峰的车朝着城外开去,他一路无话。   我一路上看了他很多次,最后出了城,我终于忍不住的问:“田可在哪里?”   “在北城。”   “什么?北城?”我有些惊讶,北城离烟城有将近一千公里,我想,王岩可能好几天都等不到我回去了。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看着白晓峰的侧脸,他的脸更加消瘦了,脸颊的鹳骨更加的清晰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着前面,冷冷的说:“边开边说,否则就给我停车。”   我感觉到车子的速度开始降下来,我看了看仪表盘,红色的指针稳定在一个数值上:40   车速降下来,但白晓峰并没有开口说话,我看了看他,我知道他在酝酿情绪,没关系,我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他将车停在路边,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根,我摇头,他笑了笑,然后自己点上。   他猛力的抽了几口,大股大股的白色烟雾弥漫在车厢内,我咳了几下,他仍然在吐着烟雾。   然后他猛地一拍方向盘,说:“余枫那个王八蛋,操他妈的。”   听到这句,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田可怀了他的孩子,他妈的居然扔下田可不管,畜生!”   “不可能,余枫不可能是那样的人。”我摇摇头,心跳的很厉害。   白晓峰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失望。   4.   “田可现在都快要死了。”他对着我大吼,他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过话。   有些唾沫喷在了我的脸上,我没有去擦拭,我看着他,我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开车,带我去见她。”   这是一个小区,并不算高档,白晓峰带着我来到了三楼。   他打开门,说:“这是我租的,一个月两千的房租费。”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布置的很简陋,但很整洁。   我没心情去参观他的住所,我问:“田可呢?”   刚问完,就听见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声音。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这个声音有些嘶哑。   我机械般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房间。   我不敢去打开这扇门,我害怕里面的声音的主人是田可。   手握着门把手,犹豫了很久,最终我深吸口气,慢慢的转动把手,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打开门。   从门缝中看到了一张床的尾部,从床尾看过去,我看到了一双□□的脚,那双脚上被缠绕着布条。   那双脚在不停的挣扎着。   我继续推开门。   缝隙越来越大,我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的双手分别被绑在床的两边的铁框上。   那是田可。   我一把将门全部推开,冲进屋去,来到床边。   田可看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将眼睛闭上,将脸别到一边去。   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别过来,别过来,求求你,救救我,别过来,我好难受...”   “田可,是我啊,我是蓝歌,我出来了。”我蹲在床边,眼泪瞬间就蹦了出来。   她突然安静下来,但是没多久又突然转过头看着我,说:“求求你,给我,救救我,蓝歌,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求求你,救我啊...”   她嘶喊着,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像一把大钳子夹住我的心脏,前所未有的痛。   我看着她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哀求和痛苦,我看到的只有哀求和痛苦!!   我想,此刻的我已经是个泪人了,因为田可的脸在我的双眼中越来越模糊。   我抹掉眼泪,她开始疯狂的摆弄着被绑起来的手臂,嘴里嘶吼着:“你们这群王八蛋,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看到她阴毒的盯着我,我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   我已经猜到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5.   我看着发疯的田可,背对着白晓峰,淡淡的说:“拿来。”   “不行,你这是在害她,不可能。”   我转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拧着他的领口,叫道:“你之前难道没给她吃过?拿来!”   整个房间充斥着“拿来”的尾音。   他看了看床上痛苦而疯狂的田可,眼中泪光闪动,摇摇头,转身而去。   我知道他爱田可,所以,一定不忍心田可那样痛苦。   白晓峰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他递到我面前,我抓住,但他并没有松手。   我说:“先让她安静下来吧。”   来到床边,柔声说:“田可,不要动。”   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停止了摆动,但嘴里仍然在说:“快,快给我,快…”   我看着针头扎进她的皮肤,看着慢慢送进她血管里的透明的液体,这种让她不再疯狂的液体如同饿鬼一般,疯狂的在她血管里流动,吞噬着她的生命,摧毁着她的意志。   很快,田可安静了下来,全身无力的瘫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嘴角露出微笑。   是解脱,也是满足。 ☆、二十四   1.   在我服役的第二年田可就怀了余枫的孩子。   那一晚,他俩想起了我。   那一晚,他俩坐在一起。   那一晚,他俩喝醉了。   那一晚,他俩发生了关系。   当田可兴高采烈的找到余枫并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后,余枫只是稍稍迟疑,便抱住田可的腰,转着圈,说:“我要当父亲了?哈哈。”   田可娇嗔的说:“当心点。”   “哦哦,对对对,现在得当心点。”   那可能是田可最幸福的一刻,她的期许终于得到了。   但是在他们甜蜜相处的两个月后,余枫消失了。   田可找到余枫的父亲,对方冷漠的看着她,说:“我们余家从来都没有承认你。”   田可当时就落泪,说:“可是,叔叔,我怀了余枫的孩子。”   “那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开个价。”   田可当时蒙了,为什么要开价?   余父看着她,淡淡的说:“孩子生下来,我余家来养,从此和你再无关系。”   田可觉得生无可恋,好几天思想都处于浑噩中。   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认识了一个小青年,小青年请她喝酒,那晚她喝的晕晕的,最后给白晓峰打了电话叫他来接她。   反复去了几次酒吧,每次去,小青年都会请她喝酒,之后她便不再去。   因为她本身并不喜欢去酒吧。   但她说,后来,有几天没去喝酒,像是上瘾了一样,特别想喝,然后就又去了。   再次遇到小青年,小青年给了她一包东西。   田可并不知道那是□□,她跟着小青年的动作做,拿了一瓶酒,将□□倒在酒杯里,微微摇晃,然后喝下去。   小青年说:这样喝,味道会更好。   从此,田可染上了毒瘾,一发不可收拾。   她憎恨小青年,甚至想要将他杀掉的念头。   但她却又如此的需要小青年。   2.   仅仅半年时间,背着白晓峰买毒、吸毒,最后还是白晓峰主动发现田可的不正常。   当得知田可的情况后,白晓峰蹲在地上,一直说“你个傻瓜,你个傻瓜,怎么这么傻。”   后来,他决定帮助田可解毒,田可也同意,但是每当毒瘾发作后,田可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以及疯狂扭曲的面孔都让白晓峰无法忍受。   所以,他通过打听,买了些少剂量的□□,想在田可最痛苦的时候给她用。   他知道这样是在害田可,但他不忍心。   白晓峰得知田可怀孕的事情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于是找到了余父,结果是和田可一样的待遇,被挡在了门外,根本没有见到余枫。   他忍不住脱口大骂,越骂越难听,后来被保安打了一顿。   田可知道后,脸颊贴在他的怀里,流着泪说:“你这个傻子。”   田可为了戒掉毒瘾受了很多的折磨,最终仍然无济于事,她的意志在慢慢的被摧毁。   她说:“我宁可毒死,也不愿意被这样折磨死。”   我摸了摸她的脸蛋,苍白的颜色,比以前更加粗糙了一些。   双眼深陷进去,像是一个平地被圆球砸出的坑。   我问她:“那,孩子呢?”   “死了。”   “腹中吗?”我看了看她的肚子说。   她不吭声,低下头,轻点两下。   我含着泪,将她的头抱在我的怀里,用哭腔的声音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   她沉默着,曾经坚强的意志恐怕已经在倒塌的边缘,她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因为戒毒对她来说,太难了。   我就这样抱着她,像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受伤了的孩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田可睡着了,我叫坐在床边背对着我的白晓峰来搭把手,将田可抱到床上去睡。   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像个死了很久的睡美人,嘴角却保持着微笑,似乎很满足。   也许是毒品给了她满足。   我走出房间,对白晓峰说,照顾好她。   “你要去哪里?”   “去找他。”   白晓峰没有阻止我,他知道我去找谁,找他干什么,这些都是白晓峰想要为田可做的。   玩消失?不负责?   我心里冷笑,但我在冷笑的时候却又不太愿意去相信余枫会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必须找到余枫。   3.   又来到了上海,我有种错觉,似乎时光在慢慢的往后退,我也在再次经历曾经的种种。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去余枫的家里,而是去了舅妈家。   那个以前在我眼里尖酸刻薄的女人,而经过我多年的沉淀,思维和心理变得更加清晰和成熟。   她现在只是一个孤独的寡妇,带着孩子的寡妇。   我在离她家不远处看到了她,她牵着她儿子的右手,另一个男人牵着她儿子的左手,他们时而相视而笑,时而和孩子说话,时而指着天空和楼房说些什么。   我将身体侧进了转角,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去见她,她过的很好。   舅舅,也就是我亲生父亲的离开看来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悲伤。   但是,想来这并没有错,谁都不会守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活下去,那样的生活是很艰难的,每人喜欢艰难,我理解。   我看着他们上楼后,便转身而去。   舅妈过的很好,我不必记着这些。   但不知为何,看到她这样,我心里却微微有一些不舒服,像一团棉球堵在气管里。   也许是因为亲生父亲的缘故吧。   之后我找到了余枫的家里。   余父像是在辨别古董一样,打量着我,半晌过后邀请我进去他家。   我心中纳闷,我以为会像田可和白晓峰那样被泼一盆冷水。   来到客厅,余父叫我坐下,他对我说:“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谢谢。”   余父是一个威严的人,我坐在他跟前心里有些小紧张,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气场。   它能影响一个人的心理情绪。   我抿了一口茶,说:“余叔,请问...”   他打断我的话,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我看了看他,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他那浮肿的眼袋也在我的视线里跳动了几下。   我和他对视了大概十秒钟,我没有看到他的威严,我看到的是一种哀伤。   像一个迟暮老人的孤独。   我拿起照片,照片里的人是我,是我五年前拍的,不知余枫怎么弄到的。   我拆开信,是余枫的字迹。   我以为余枫为了逃避责任而对我写的愧疚信,但当我看到整篇信纸上仅有的一行字的时候,身体里有一些液体在开始翻腾着。   “亲爱的,我还爱着你,但我却不能再爱你。”   我看了看余父,此时的他在我眼里竟然那么的慈祥,他叹了口气,对我说起了余枫的事情。   4.   原来余枫在知道田可被下套吸毒后,就找到了小青年,并且打了他,然后就有很多人拿着刀、棍,将他砍翻在地。   余父说,是警察打电话来的。   余父赶到医院的时候,余枫正在抢救室抢救,经过漫长的等待,抢救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他看到了医生们同时对着他摇头,并说:“去见见吧。”   我能够想象得出余父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会将心痛如何表现出来,必然是淋漓尽致的。   在这淋漓尽致的背后,他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余枫用最后的气息对他父亲说:“孩子,我的孩子...”   然后就没了呼吸。   我看着余父含泪的双眼,越来越模糊,因为我的双眼也含着泪。   “那...那您为什么要那样对田可。”   “我只想让那姑娘对小枫死心,不要再有牵挂,至于孩子,这是小枫生前唯一的心愿。”   “那您知道余枫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知道,警察调查了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结果,都说根本不认识余枫,而且说是余枫一声不吭的先动手的。”   我沉默,心想,是该说出来,还是该让他知道实情?   最后在心里摇摇头,也许知道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还会牵扯一些更严重的后果。   我在道别之际,问余父:“您为什么不将余枫的死告诉田可?”   “我的集团的继承人是余枫,如果集团里的人知道了他死了,会发生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不能。”   离开余家,走在天空下的雨中,那些雨滴落下来,像是烙印在岁月里的疤,伤口消失了,伤心仍在。 ☆、二十五   1.   当一个人内心里一直所坚持的东西崩塌后,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牵挂了,一场风经过,积攒了太多的温柔,握在手心里,碎了一方夕阳。   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白晓峰和田可,白晓峰没有什么反应,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田可在卧室里安静的睡去,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我对他说:“把她送到戒毒所吧。”   “我跟她商量过,她好像很畏惧那个地方。”他抬眼看了看我说。   “那我跟她商量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微微点点头,我知道他心里还是不忍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戒毒所里会是怎样的待遇,但肯定不会像在这里,可能连觉都睡不好。   在田可清醒的时候我和她谈了谈,她表示愿意接受我们的想法。   她清醒的时候还是原来的她,只是容貌变得更加消瘦而已,她自己也是明白的,想要彻底摆脱这样的痛苦,必须要经历漫长的非凡的折磨。   趁着她毒瘾发作之前,我和白晓峰送她去了戒毒所。   她表现的很淡定,就像我五年前被送进监狱那样的淡定,但脸上却挂着泪水,她仍然对我们笑,说:“没事的,我一定可以的。”   我们都用力的点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我们相信她。   这样消瘦的背影,让人有种错觉,似乎一阵轻风就会将她卷起,我莫名的心疼起来,同时又对她未来的不确定。   能否成功戒掉,还是看她是否能坚持下去。   田可进去了,我在转身之际回过头,这个地方我之前从来没有来过,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来。   在车上,白晓峰一直没有说话,专心的开着车。   我问:“你在想什么?”   “想她。”   我竟然无话可说。   “她出来后你...”我想说,你会娶她吗?但是想想却又不适合,因为田可其实并不喜欢白晓峰,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为田可付出。   “我说了,她的婚礼,我会去,我会去祝福她。”   我看着他的侧脸,刚毅而清晰,有种无与伦比的坚强。   2.   我告别了白晓峰,离开了北城回到了烟城,回到了王岩的身边,他是我老公,我必须回到他身边去。   回去的时候我并没有提前通知他,轻轻打开房门,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客厅已经摆好了两个小卤菜,我来到厨房,看着他的背影,高挺而宽厚的背影,我走上前去,双手从后面环抱着他。   我能感受到他身子微微颤抖,随后,就说:“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吗,我好去接你。”   “我累了。”   他轻轻拿开我的手,转过身,用粗大的手掌抚摸我的脸颊,说:“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   “去歇会儿吧,我这里马上就好。”   我点点头。   我再次倚着厨房的门,看着他的身影,我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很温暖,很踏实。   也许是漂泊的久了,内心其实是渴望家庭的感觉。   也许婚姻里并没有像爱情里那样浓重的感情在,但是,婚姻的确能给人安全感和归宿感,我们在婚姻里面彼此磨合,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依赖感和责任感,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吧。   七个月后白晓峰打电话给我说田可出来了,我高兴坏了,但是我不能去看她。   因为我怀孕了,摸着鼓起的肚子,我脑海中想念着田可如今的模样。   对着肚子说:“宝宝,你也要加油哦!”   一个月后,田可和白晓峰来看我,并恭喜我怀孕。   白晓峰说:“我要当孩子的干爹。”   田可也说:“我要当孩子的干娘。”   我笑了笑,来回扫视着他俩,心里很满足,我觉得他俩应该是可以走在一起的。   田可仍然是那么消瘦,但皮肤要比之前好很多。   看来她真的戒掉了,看了看白晓峰,他从一见面,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这是真诚的,开心的笑容。   他俩在我这里待了两天,期间我问田可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说:“我想去旅游。”   “你,不考虑成个家吗?”   她摇摇头:“我的心里只有余枫。”   她看到我的欲言又止,继续说:“我知道,白晓峰是个好男人,但我不想欺骗他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我不能去反驳,爱一个人是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人无法进行干涉。   我只能在心里同情白晓峰,我说:“告诉他了吗?”   “没。”   “恩,不说也好。”   “你现在真的变了,变得更成熟,更像一个家庭主妇的模样了,这样挺好的,有个踏踏实实的老公,过着安安稳稳的生活。”   她看了看我又说:“你前半辈子漂泊够了,我要用下半辈子去过你前半辈子的生活。”   “如果累了呢?”   “如果累了,我可能会去找白晓峰。”   “如果他成家了呢?”   “如果他成家了,我就去找余枫。”   我的手微微握紧,她又说:“我相信你,你不要对他讲,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漂泊多久,我不想让他为了我牺牲掉一生。”   “恩,我知道。”   3.   后来,田可走了,离开了我,也离开了白晓峰。   白晓峰在田可离开后再次找到了我,问我田可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是不是被人绑架了,要不要报警,我看得出,他很激动,甚至差点哭了。   我不忍心,最终将田可的事情跟他讲了。   他松了口气,说:“我会一直等她。”   田可去了很多地方,时常给我email发信息,说今天去哪里哪里了,遇见了谁,遇见了什么事,还告诉我当地的风俗怎样,等等,还会传一些当地的照片来。   我背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微微牵起嘴角。   我知道,她活的很开心。   她说的是对的,我的前半辈子是在漂泊,但我的内心是孤独的,而田可不是,她是带着快乐去旅行,而不是漂泊。   一个多月后,我的孩子出生了,白晓峰过了几天赶过来,一进门就吆喝着说:“让我看看孩子,让我抱抱。”   我看到他很激动的样子,我心中莫名的一痛。   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可能心里早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能体会那种渴望、急切的情感压制在心中的感受。   但他在等田可,一直在等。   他抱着孩子说:“宝宝,我是你干爹哦,给干爹笑一个...”   我别过头去,我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在想,他的内心该是有多么的渴望啊!   我将孩子的照片发给田可,田可说孩子随我,漂亮。   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起白晓峰见到孩子的那一刻的情绪。   我不想用道德去绑架任何人。   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4.   在我孩子三岁的时候,田可回来了。   她的眼角的皱纹多了起来,但是皮肤变得白了很多,笑容也多了起来。   还给孩子买了很多玩具和吃的穿的,我说你客气什么。   她说:“我可是孩子的干娘。”说着,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然后继续说:“长得真像你。”   “恩。”   吃过饭后,我和她在小区散步,我说:“四年多了,累了吗?”   “累倒是不累,就是不想再跑了。”   “什么时候去北城?”   “这两天就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把孩子也带上,我老公开车。”   “好啊。”   白晓峰很久以前就给我过地址,他在上北城开了一家奶茶店,仍然叫:可可奶茶。   我们站在奶茶店的门外,里面没有一个客人。   只有一个背对着我们而坐的背影。   我知道,那是白晓峰。   我碰了碰田可的手臂,对着那个身影努了努嘴。   她便先行走上前去,我随后抱着孩子跟上。   我看到田可捂着嘴。   我看到白晓峰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我看到那照片里的人,她是我身边的人。   我还看到照片上有几滴水珠。   田可擦了擦眼泪,坐到白晓峰对面。   她说:“老板一个人吗?”   白晓峰没有说话,我坐在旁边的一个凳子上,看到他眼中的泪水更加的汹涌。   那种眼神,像是要立刻把田可抱在怀里似的。   他就那样捏着田可的照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田可看了看,说:“喂,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白晓峰,笑了笑,松开手,将照片放在桌子上。田可拿过照片,看着他说:“你这里还招不招人,我想找份工作。”   “招,招!”白晓峰眼泪朦胧的说。   “但是,我的要求有些高,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的了。”   “能,能。”   田可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噗嗤一笑,她站起身,来到白晓峰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说:“我想做这家店的老板娘。”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完! 已完本《青青陌路》,《像风,自由而孤独》,新书《丝丝浮凉》已开更,欢迎阅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